风声像是都停驻了片刻。
半晌,那诡异的蜘蛛头颅缓缓褪去,化作人形,露出一双潸潸泪眼。
“所以,我吃了妖丹。”
那人开口,语调与记忆中的女人有十成相似,他神情诡异,模仿着女人的情态,“阿姐一直都存在呀,你看,她还能抱我……”
蛛腿折成诡异地角度,攀附着自己的身躯,男子沉醉地呢喃:“阿姐……阿姐。”
“入梦之术只可窥视本人之念。”顾悬环叹息道:“怪不得只看到你的故事,花楼爹爹,或者该叫你——羌无。”
两人看完入梦画面便已明白,许是羌无接受不了女人的死亡,便在蜘蛛妖灵魂消散之前,吃掉了她的妖丹。因为阿姐曾告诉他,自己就是吃了妖丹才变成妖的,他继承了阿姐的妖力,幻想着阿姐还在人世,模仿她、成为她。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虚妄之念。
作为没有功力、不会法术的普通人,他会渐渐被妖力侵蚀神智,最终步入疯狂。
“阿姐嫌我老了,她喜欢我穿鹅黄色……”
“我要给阿姐弹琴,弹她最爱听的《高山流水》”
“阿姐,你去哪!”
羌无拖动着蜘蛛庞大的躯体,仓皇地四处寻找起来,他已然无视了周遭的一切,身体寸寸皲裂,半人半蛛的形态变得不稳,他的脸上浮现出蜘蛛的复眼,神情痛苦地嘶吼:“阿姐,别丢下我!”
白烟尘和顾悬环只看着羌无发疯,妖身崩溃,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我来了结他吧。”白烟尘忽然开口。她出手果断,长剑直取命门,一剑挑出腹中妖丹。
一切发生得很快,沉浸在癫狂之中的男子戛然而止,他赫赫地喘着气,回头看着白烟尘,似是恢复了一些神智:“是你……”
“我就知道,”羌无的眼中流下泪来,“在花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秘密保不住了。”
他周身燃起绿色的磷火,寸寸坠地的蛛丝也都燃烧起来。
他固执地模仿着阿姐,却深知这一切都只是造化弄人。
本不该是这样的呀。
羌无想起阿姐赠与自己的那把古琴,想起他无意间在琴背面发现的小字——
【赠吾友:毕竟几人真得鹿,一片冰心在玉壶。】
落款是——顾婉君。
本不该是这样的,羌无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曲折,他只是想,或许,他的阿姐本不该变成妖的。
片片磷火中,响起哀婉的曲调,羌无又在弹琴了。
这一次不是高山流水,而是他一直藏在心底,最想要弹给阿姐听的那首歌。
是羌无,最后一个秘密——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最后一星磷火,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