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对面的苏湘雨抬头看她，再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见江希月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红着眼，声音也在抖：“严重吗？”
蒋干沉默了两秒，是不确定的口吻：“我也是刚接到消息，现在正要赶过去。”
江希月把眼泪抹掉：“叔叔，你能把我也带去吗？”
*
曲城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2号楼的大门口被成群结队的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坐在后座的蒋干看着车窗外攒动的人头，对前面的司机说：“下车库。”
谁知车库大门口的车也在排队，蒋干摩挲着下巴，看了旁边的江希月一眼，小姑娘急得一路上那双脚手啊，就没怎么安稳过。
蒋干说：“等下，你们跟我一块上去，”他叮嘱一句：“你俩跟在我后面，”他看向江希月：“把口罩戴好。”不然就这一脸心急如焚的模样，被忧心的记者拍到，不知道要怎么写了。
车子驶进车库，蒋干打了个电话，然后对前面的司机说：“去2号电梯。”
没成想，2号电梯门口也围了记者，看来今天是一定会上镜头了。
车子停稳，司机和江希月先下了车，蒋干其后，门口的记者看见了蒋干，一下子涌了过来。
蒋干在外面是一张霸道总裁的冷漠脸，很少人见他发自内心地笑过。
江希月低着头，脸上戴着口罩，一身暗色的衣服并不招眼。
面对记者杂七杂八的提问，蒋干一概没理会，门口过来两个保安，和蒋干随身的司机一起将八九个记者拨开，江希月跟在蒋干身后进了电梯，随后，司机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溜了进去。
电梯在12层停下，电梯一开，又是一波记者堵在门口。
各种层出不穷的问题砸向蒋干。
“蒋总，公司的艺人受伤，您都会像这样亲自来看望吗？”
“蒋总，能跟我们说一下顾彦的伤势吗?”
“蒋总，《谍音》的后续拍摄，顾彦是不是要缺席？”
“蒋总——”
这时，有一名记者注意到了跟在蒋干身侧的江希月：“蒋总，这位女士面生，是您公司新捧的艺人吗？”
摄像机开始对着江希月在拍，江希月把脸偏过去，蒋干护儿媳妇心急，脚一顿，语气不友善，声调半扬半压：“这是医院，你们这样，让病人怎么休息！”
层层叠叠的记者顿时噤了声，可安静也不过几秒。
这一层是VIP病房，记者进不去里面，张兴从走廊那头跑过来，刷卡开了门，蒋干他们进去。
江希月环顾四周，见走廊里只有医护人员走动，她脸上的紧张藏不住了，她拽住了张兴的袖子，“顾彦怎么样了？”
张兴不觉得他彦哥严重，回答的轻描淡写：“就是胳膊脱臼了，给接上就没事了！”
江希月双脚一顿，被她拽住的张兴也跟着停住脚。
江希月跟不相信似的：“就只是胳膊脱臼了？”
“哦，”张兴抽回胳膊，指了指自己的左侧大腿：“这儿也肿了。”
江希月觉得这个张兴太不靠谱了，问一个说一个，她眉头拧着，给了他一个小眼神，快步追上蒋干。
到了病房门口，蒋干从透明玻璃往里看了一眼，江希月就要去开门，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江希月一愣：“怎么了，不进去吗？”
蒋干把她跩到了旁边：“里面有这部戏的投资人，”也是个娱乐公司的老总，大概是恰逢在现场就跟来了。
“等下你先在外面等着，等我把里面的人打发走，你再进去。”
江希月半懂不懂地点头。
病房里，顾彦躺在那儿，蒋干推门进去，看见了导演和投资人，还有一个生面孔。
投资人忙伸出手：“蒋总来啦。”
蒋干拿出万年不苟言笑脸，与他握手：“黎总也在。”
黎总呵呵两声：“不及蒋总几百公里风尘仆仆啊。”
蒋干不接他的话，走到床尾，看了眼顾彦，问道：“怎么样？”
顾彦语气压得低，不冷不热的：“死不了。”
那就是没事了。
亏得外面的小姑娘急得跟什么似的。
他绕到床边，朝顾彦稍稍抬眉：“不睡会儿？”
顾彦盯着他的脸，见他一边的嘴角有隐隐的笑意，他眉心一跳，默了两秒，他抬手，掌心遮额，：“刚刚打了止痛针，有点困，你们都出去吧。”
“行，那你休息。”蒋干转身，看向导演，这个导演，他没怎么打过交道，但这不影响他老总的气势，他问：“顾彦的戏份都拍得差不多了吧？”
导演点头：“就剩两场戏了，本来明天就能杀青的。”这下可好！
蒋干“嗯”了一声：“后面两场，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导演：“……”
本来他就是这么想的，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这心里啊，还是有点不畅快。
寒暄几句后，人都从病房里撤了，包括蒋干，他也不是真的走，大老远跑来，怎么可能马上就走，但他要给小两口腾地方。
眼见着蒋干和病房里的三个人走远并出了玻璃门，张兴忙殷勤了：“希月姐，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帮你守着！”
刚刚还给人家小眼神的江希月见他这样，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尴尬地笑笑：“那谢谢你啊。”
她拧开门柄，瘦瘦的身子一下子就溜了进去，刚刚病房里的人出去后，顾彦就半坐起来了。
在来的路上，她想过一万种可能性，包括他后半辈子下不了床，所以，在见到他只是左胳膊吊着绷带，明明是那一万种伤势里最轻的，可她还是红了眼眶。
她泪眼湿湿地蹲在床边的地上，脸上尽是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说着让她心安的话：“没事儿，就是脱臼了，片子拍了，关节也复位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说到这儿，他眼睛里就亮了：“说好的圣诞节和平安夜都陪你的。”
江希月微微噘嘴：“受伤和拍戏，我宁愿你是拍戏！”
顾彦可不管，他声音里混着笑：“只要能陪你，怎么都行。”笑不正经，话也带着点玩笑，可听的人嘴角弯起来了。
临近傍晚，周香允和顾江柏也来了。上次他们去春江花月，江希月并不知道，事后，苏湘雨也没在她面前提。
所以这一次，是江希月第一次见他们。
虽然这个未来婆婆非顾彦亲妈，可到底是婆婆，电视剧里的婆婆大多不好相处。所以她全程很拘谨，在喊那一声“阿姨”的时候，那心情，可比当时在壹号会所里喊蒋干那声“叔叔”紧张多了。
病房里，除了周香允和顾江柏，蒋干也在。
多了一个男方长辈，江希月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蒋干倒是随意的很，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悠着：“希月啊，我之前见过了，顾彦带着她来跟我吃了顿饭。”细听，能听出几丝炫耀。
顾江柏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他看着对面的未来儿媳妇，笑得一脸慈爱：“希月，那你什么时候也跟我们吃顿饭啊？”
就很懵，江希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坐在他旁边，看似脸上带笑，却又自带几分严厉的婆婆脸庞，她大脑来不及思考，就只知道点头：“随时都可以的，随时……”
周香允眼睛瞥到她两只小手在紧张的不知如何安放，就笑着说：“不用紧张，以后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听得江希月更加紧张了。
蒋干指了指对面病床上在盯着他们看的病人：“那小子不是搬新家了吗，正好，晚上出院，明天咱们一块去他那吃饭，就当给他新家开火了。”
明天是12月24平安夜。
顾彦想都没想，隔着五六七八米，一口拒绝：“明天没时间。”
什么没时间，都受伤了，就只剩时间了。
蒋干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他没挑破，问：“那后天呢？”
后天是圣诞节。
顾彦继续：“后天也没时间。”
臭小子，真是个没良心的，有女朋友了，就不要老的了。
蒋干哼哼：“你比我这个老总还忙呐！”
谁知，顾彦眼皮一掀，眼睛扫过两个爸一个妈，突然扬了调子：“你们都去是不是？”
三人一起看向他，然后点头。
也好。
顾彦舔了舔唇：“那正好见见我未来岳父岳父。”他还不忘叮嘱：“你们别空手去。”
三个长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所以，这算是上门提亲吗？
三个‘老人’又一起看向江希月。
三双眼睛把江希月看的，身子往后一缩，嘴唇都咬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