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手机里那不堪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俩人紧密的贴合。
反正,她此刻只想赶紧推开他。
许惊栖带着愤怒的轻声低吼,“顾野!”
埋头趴在她颈侧的男人, 这才动了动, 然后翻身倒向旁边。
许惊栖连忙坐起身,缩在靠墙的里侧。
在黑暗中久了,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才看清躺在外侧的男人, 仍旧闭着眼睛, 眉头微微皱起。
尽管明白手机里的录音是为了掩人耳目,可这会儿俩人在一张床上, 听着这种交缠的淫/靡/喘/息,实在是太让人尴尬难堪。
听久了连她都有些异样感觉,更何况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不知想到什么, 她视线控制不住的往下看去……
旁边,突然响起顾野低声的警告,“你要是再看, 我可就不忍了。”
吓得许惊栖连忙捂眼, 整张脸埋入掌中, 她简直要崩溃了,这种心理上的折磨, 实在是……
好不容易捱过近半小时,许惊栖真的觉得耳朵快要受不了, 忍不住小声提醒他, “可以关了吧?”
顾野躺着没动,也没回答。
她知道他肯定没睡着,就是故意不理她。
没好气的睁开眼, 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见她抬头看来,顾野才收回视线,懒懒伸手,摸过手机一看时间,又放回去,嘀咕一声,“才这么一会儿。”
许惊栖:“……”
能不能做个人?
这一刻,她险些气得想:不如死了算了。
又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喊他,“顾野!”
但男人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沉声道,“你最好降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尤其是现在。”
见许惊栖依旧瞪着自己,顾野补充了一句,“千万别挑战一个男人的自制力。”
她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忙收回视线,继续缩在角落,埋头当鸵鸟。
六年后的顾野,已经是年满二十四的成年男人,和六年前那冷漠孤僻的少年大相径庭。
看着他,许惊栖连往昔喊了那么久的一声‘崇北弟弟’,都再也喊不出来。
因为曾经的相识,在异国他乡才会有莫名的熟悉感,但其实,更多的还是陌生,她如今完全摸不准他的脾性,也不知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和外面那些人勾结在一起……
原本因看见他的安心,又渐渐变成沉沉的担忧和恐惧。
他会不会……已经误入歧途?
那让人尴尬无比的声音,足足放了一小时,才被他关掉。
可外面的喧闹声还未停歇,中间伴随着女人的哭喊,还有男人的狂欢。
许惊栖缩在最里侧,僵硬地不敢乱动,但顾野却没再管她,好似真的睡着。
她捂着耳朵,不想去听那些折磨人的声音,可那些声音明明遥远,却偏偏要往耳朵里钻。
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救人,没办法帮到那些女人……可她还是忍不住,看向顾野,目光带着祈求。
犹豫着,小声开口,“你,能不能……”
“不能。”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顾野一口回绝。
他明明闭着眼,但许惊栖总感觉自己的想法已经被他洞悉。
男人忽然翻身坐起,坐在床边,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烟,叼上一支,又翻了半天,却没找到打火机。
于是站起身,出门往外面篝火去了。
许惊栖只能透过破旧的窗户,看见外面隐约的背影。
这里的人好像都认识他,对他也很客气,可那些人,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啊,为什么会这样?顾野他……为什么……
如果干妈和顾叔叔知道了,他们会……
明明是夏日,她不知为何,指尖冰凉发颤,脑海中那些揣测,越想越让人害怕。
顾野站在篝火旁,借着火势点燃了烟,深吸几口,借助尼古丁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一支烟还没抽完,就有人过来,不怀好意的笑笑,“顾,忙完了?如果你完事的话,那亚洲女人……”
显然是在肖想他屋子里的女人。
顾野乜一眼去,眼神冷戾,带着杀意。
看得那人心头发颤,“怎、怎么了顾?”
将剩下半包烟丢进那人怀里,顾野叼着烟往回走,冷冷回道,“还没完。”
他不能离开这间木屋,他一走开,便有人会按耐不住的冲进去。
木屋里就一张还算大的床,一张木桌。
许惊栖背靠着墙缩在角落,捂着耳朵,将头埋在膝盖间。
顾野垂下眼,靠着木桌,又狠狠吸了口烟。
随着烟味缭绕在屋内,许惊栖被呛得忍不住咳嗽两声。
闻声,顾野手一僵,然后不动声色将烟摁灭。
许惊栖抬头,看向顾野。
她先前想说,能不能帮帮那些可怜的女人,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拒绝。
许惊栖没见识过这样的残酷,即使内心再坚强,再强大,可还是几近崩溃的边缘。
窗外井不明亮的光透进来,他能看见那双桃花眸氤氲着水汽。
丢下烟头,他抬步走近床边,却见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下。
将她的反应映入眼底,顾野却还在在床边重新坐下,然后鞋也不脱的,再度合衣躺下。
半晌没了动静,似乎睡着。
但许惊栖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忽然,旁边的人翻了个身,低声问她,“还在害怕?”
许惊栖抿唇,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却见他伸手,问道,“要抱着你睡吗?”
“……”许惊栖忙又往角落缩去,背靠着墙,警惕的看着他。
顾野轻笑一声,收回手,翻身躺平自顾睡了。
这回似乎真的睡着,微微蹙起的眉峰,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
夜色渐渐深了,外面的喧嚷也逐渐消匿,火光暗下去,月色更明。
许惊栖也不知何时睡着的,或许是这一天都在极度的惊恐中,情绪紧绷,到了凌晨深夜,便再也支撑不住。
但似乎也没睡一会儿,就被噩梦惊醒。
她蜷缩在床的内侧,身上盖着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是顾野白日里穿的那件。
昼夜温差有些大,白日里烈日炎炎,夜晚却凉意渗透,她醒来时,手指冰凉。
若不是他将外套给她盖上,或许是要冻醒的。
许惊栖意识刚清醒,便下意识抬眼看向身侧,顾野井没有睡在旁边,屋子里也没人。
她心头一惊,忙坐起身来,却透过窗户模糊的看见,坐在木屋外台阶上的背影,他埋着脸,手臂抱着头,看起来很烦躁,不知在想什么。
火光彻底熄灭,只余天上明月,光线比先前暗了许多。
许惊栖轻手轻脚爬起来。
可不等她下床,屋外的人似乎察觉到她醒了,推开门进来。
男人身形高大,寸短的黑发,里面穿着件黑色行军背心,露出肌肉紧实的臂膀,也能看出轮廓精壮的胸肌。
一看是常年在部队训练的人。
想起他曾说的,报效祖国,戍守边疆,许惊栖不由得蹙眉,他如今,做到了吗?
顾野在床边坐下,低头看了看时间,“才四点,再睡会吧,五点钟就要出发。”
夜晚的非洲密林充满危机,还是要等天光亮起。
出发?许惊栖疑惑,“去哪儿?”
他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淡淡道,“送你回去。”
不知为何,月色下,她总觉得这个背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悲恸,像是挣扎在黑暗深渊中,却无法逃脱的宿命般。
许惊栖这次没有往后退,反而近前几分,靠近他,轻声问,“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顾野没有回答,许惊栖井不意外,但又忍不住问,“那么顾野,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他还是没回头,微垂着睫翼,眼底一片漆黑。
半晌,喃喃道,“我曾经,也迷茫过,我究竟在做什么……”
这句话,让许惊栖心凉了半截。
接着,他缓缓一笑,带着几分自嘲,“但很多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只能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无动于衷,他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弱点来。
他的话,许惊栖理所当然的理解为,和不法分子勾结后,没有办法再全身而退。
脑海里回想起苏木在电话里同她说,顾野似乎越来越好时,那欣慰的语气……怎么办?她该怎么告诉干妈,顾野如今……
“你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你可以选择的。”许惊栖语气不经意带出几分急切,她鼓起勇气,靠近他身边,抬手搭在那宽阔的肩膀。
“你可以选择……跟我回去,回家,回我们的祖国。”
去自首。
将功抵过,还有一线生机。
顾野缓缓转过头,盯着她,“回家?”
许惊栖郑重的点头,声音轻软,循循善诱,“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她或许是在赌,赌他还没有彻底泯灭人性,赌他对过往还留有念想,赌他可能会回头……
结果顾野却忽然开口,问她,“我能抱抱你吗?”
许惊栖僵了一瞬。
不让她为难般,顾野没再继续问,转过头,不再看她。
也就是那瞬间,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者是忽然的冲动,靠前一点,伸手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贴在阔背上,隔着一层背心,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