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 许惊栖回到学校,她修双学位,课程本就重, 再加上跟许家讨要公司的事情, 这段时间弄得焦头烂额。
她导师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你想要成为这个社会的精英,那你一定是要付出高强度的努力。
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成功的。
课程压力大, 她能扛得住, 可许家那边儿,就让人有点糟心了。
徐令仪耗费心血, 带领七颐这个品牌在国内打响了知名度,可如今,发展停滞不前, 可以说是在吃老本。
更气人的是,她最近才知道,公司不是爸爸许穆在管理, 而是早就交到了后妈杜婠手上。
得知这个消息, 许惊栖几乎气得发抖。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那明明是她妈妈的心血, 当初许穆说她年幼,替她管理几年, 等许惊栖成年就还给她。
可如今,他却将妈妈留给她的公司, 交给那个破坏婚姻的女人管?
她气得眼眶发红, 强忍着没有落泪。
也觉得自己好没用,连妈妈留给她的公司,她都拿不回来。
许家原本是在深海市做电子厂起家的, 对于服装行业并不了解,能让七颐至今没倒闭,全亏了当年跟着徐令仪一起创业的几个骨干。
可是如今,杜婠对这几位高管并不重用,甚至处处打压。搞得当初的高层骨干,相继离职,另谋高就。
如今也就还剩一个副总徐程,因为不舍得多年的心血,还忍气吞声留在公司。
或许公司回到许惊栖手上,也未必能重回巅峰,但是她很清楚,若再不尽快将公司拿回来,七颐可能就真的毁了。
毁在那个破坏她父母婚姻的女人手上。
许惊栖留了个心眼,想办法联系上徐程,她要拿回公司,但不是要一个空壳公司。
如果公司没有人能够支持她,站在她这边,即便许家把公司交到她手上,但凡有人做点什么手脚,她恐怕都掌控不了。
在一个周末假期,许惊栖回了一趟深海。
因为是回许家,时间也赶,便没告诉苏木自己要回深海的事。
她是掐着点到的,正好是傍晚,许穆下班回家的时间。
许穆进门,杜婠从他手中接过公文包,便使了个眼色,压低声儿,“你女儿上门来讨要那家公司了,生怕我们侵占着不还似的。”
许穆正坐在玄关门口的沙发上换鞋,杜婠将公文包放好,转身拿了拖鞋,蹲在面前,帮他换上。
伺候的很周到。
许穆很享受这种感觉,被自己的女人高高捧着。以前徐令仪……罢了,那个高傲的女人,哪里适合做这种伺候人的事。
“公司本来就是她妈留给她的,早晚要给她。”
杜婠眼神闪了闪,温婉笑道,“这不是她还没毕业么?据说还是修的双学位,哪里还有时间顾公司,别到时候影响了学业,得不偿失啊。”
许穆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那就等她毕业再说。”
他松了松领带,走进去,许志茂和刘玉秀也在,还有调皮捣蛋的许浩宸,正站在许惊栖坐的沙发后,踮起脚,去扯女孩的头发。
许惊栖吃痛地‘嘶’了声,转眸看去时,许穆已经出声,“宸宸,不许顽皮,快过来爸爸这里。”
男人蹲下身,张开手臂,示意许浩宸过去。
十一岁的小男孩已经不是几岁时,会飞奔扑进父亲怀里,有些不情愿,但在杜婠的眼神怒视下,许浩宸对着许惊栖做个鬼脸,跑过去随意朝他爸一抱。
许穆双手插在男孩腋下,将人举起转了一圈,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很开心。
许惊栖揉了揉后脑勺,眼神暗了下来。
父子俩顽闹,一家人目光都注视着,刘玉秀还在一旁不停道,“慢点,别摔着孩子……”
许穆和许浩宸玩了一会儿,才走过来,在旁边沙发坐下,佯装不知许惊栖的来意,“栖栖,你不是在上川吗?怎么周末这么短时间也回深海?”
随即,又皱眉,脸色严肃,“你还是学生,要以学业为重,别总想着跑回来玩。”
许惊栖默然,她都没说,许穆就知道她是跑回来玩的?
还是在他眼里,无论她做什么都得不到认可?
“爸,我回深海,是跟您商量一件事。我妈留下的公司……”
她话没说完,就被刘玉秀打断,“你妈留下的公司好好的,你阿姨管理得仅仅有条,又没怎么样,你现在书都不读,就想着公司公司的,我许家还贪你一家不赚钱的公司不成?”
许惊栖沉着一口气,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顺利。原本说好等她满十八岁,就将徐令仪留下的公司交到她手上,如今她都二十一了,也不见他们交出来。
杜婠见刘玉秀提到这个,忙笑了笑,说,“奶奶也是担心你学业忙,怕是没那么多时间精力,等毕了业,公司肯定还是交到你手上的。”
许惊栖心底虽气,但面上波澜不惊,“谢谢替我着想,不过我已经提前修完了一门学分,并不会因此耽误学业,我可以兼顾。”
许穆想了想,道:“栖栖啊,这管理公司不是说说就行,里面有很多门道,这样吧,等你毕业后,先到你阿姨手下做两年,当个副总,毕竟你还年轻,有没有工作经验,等你对公司的事情都了解了,你阿姨也能功成身退。”
“爸。”许惊栖喊了他一声,有些失笑,“我以为您知道,我学的是工商管理和商法。”
况且她在顾家这些年,顾宗岱对于培养孩子从不吝啬,关于公司里的事时常拿出来讲给她和顾容与听,耳熏目染这么多年,即便她没有真正管理过一家公司,但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另外,让她跟着杜婠学?学什么?
学怎么当小三?怎么破坏别人家庭?
见她理由充足,许穆也一时噎住,无话可驳。刘玉秀见儿子不说话,当下一拄拐,满是皱褶的脸,瘦得有些刻薄。
开始胡搅蛮缠,“你要是缺钱,就和我们说,非得要公司做什么?怕我们许家贪图了那破公司的钱?”
“你也不想,这些年还不是你爸和你阿姨将公司管得好,给了顾家不少钱,不然非亲非故的,人家会对你好?”
对于奶奶的这话,许惊栖很震惊。
这些年,许家给过顾家钱?这话说出来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许家起先是给过顾家钱,说是要承担孩子的费用,顾家也就刚开始为了让许家放心,收了两回,总共也就十来万,后来再没收过。
苏木保证说不会缺孩子吃穿,拒绝了几次后,许家后来再也没给过一分钱。
十来万,别说她还未成年许穆本就有义务养育她,即便是七颐公司赚的钱,一个月都不止这个数。
所以刘玉秀的说辞,根本就站不住脚。
顾家除了让许家放心,收下十来万后,许惊栖这些年的一切开销,吃穿用度,学费和零花钱,都是顾家给的。
不说这些,就她学琴学画画学书法,都是师从名门,光上兴趣班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顾家是真把她当亲生孩子一般对待。
可许惊栖还来不及反驳奶奶的话,后妈杜婠就微微一笑,温和的开口,“栖栖啊,阿姨帮你管着公司,也是因为你爸爸实在太忙了,实在是分身乏术,为了能够让你安心学习,公司的事太繁杂,哪能让你现在操这个心呢?”
“你一定要相信阿姨,这公司早晚都是会交到你手上的,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你目前最大的任务,就是专心学习,也好好享受一下大学时光,等以后毕业了,工作了,可就再也没有如今的清闲了。”
刘玉秀也附和道,“就是,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难道我们许家还贪图这么一家小公司不成?这公司你杜阿姨帮你经营好了,将来你嫁人这就是你的嫁妆,要是现在交到你手上,你一个学生,有什么本事能管好这么大一个公司?”
许惊栖垂眸,按捺着皱眉的冲动,妈妈留给她的,可不是一家小公司。
她可以讲道理,谈法律,可对她们这种歪理邪说,胡搅蛮缠,却是没辙。因为她没想要和许家撕破脸。
刘玉秀说话明显的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许家不屑贪图这么一家小公司,一会儿又说她没本事管理好这么大一家公司。
许志茂即便有心帮她说两句,可老爷子向来都是个温吞脾气,对老伴很是宠爱,也极少反驳刘玉秀的话。
唯一让许惊栖意外的,反倒是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许智敏。
她突然开口,“那家公司不是一直都是徐叔在管理吗?妈也对经营一窍不通的,只是偶尔去看一看财务,再说了,许惊栖要是不会管理公司,也可以请职业经理人来管。”
几句话,就揭露了事情本质。
许惊栖对这个后妈的女儿并没有太深的了解,毕竟杜婠带着许智敏住进许家时,许穆和徐令仪已经离婚,许惊栖跟着徐令仪搬出去了。
也就逢年过节,许惊栖回来看望爷爷奶奶,才见几次面。
她印象中,许智敏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冷冷清清不爱说话,很闷的一个人。相反弟弟许浩宸,就活泼得已经可以称之为调皮。
据许惊栖浅显的了解,许智敏在许家其实也并不快乐。
她不是许家的血脉,刘玉秀连许惊栖这个亲孙女都不喜欢,自然也不会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
而许浩宸,明显就是被一家人宠坏了的小少爷。
小小年纪,就霸道得很。
许惊栖来时,他对许惊栖不客气,她还能理解是从小没在一起生活,没有姐弟感情。
可许浩宸平时对许智敏这个从小一直在身边的姐姐,也是毫无尊敬,处处挑衅捉弄。
至少许惊栖就曾在某次回来探望时,亲眼看见许浩宸跟小霸王似的,扯许智敏的头发,扯下一大把,刘玉秀根本不会管。
许智敏气得直哭。
杜婠虽说是许智敏的亲妈,可老太太喜欢孙子,杜婠为了讨好老太太,自然也得把儿子当小祖宗供着。
加之许智敏是前夫的女儿,能带到身边,住在许家,杜婠已经很满意了,时常让许智敏忍着点,让着弟弟,哄奶奶高兴。
可若老太太为难杜婠了,杜婠也会把气撒在许智敏身上,说她就是个拖油瓶。
再说继父许穆,他对自己的亲女儿都鲜少关心,又怎会关心别人的女儿呢,唯独爷爷许志茂,对孩子们慈爱一些。
总的来说,许智敏在许家更像个受气包。
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这会儿她帮许惊栖说话时,才让人诧异。
可不等许惊栖诧异完,老太太就已经刻薄的责怪许智敏多嘴,“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不想吃就回屋去。”
看着许智敏红着眼眶,面无表情起身离开饭桌时,许惊栖突然就很庆幸,妈妈有苏木这样的至交姐妹。
庆幸自己是在顾家长大。
回许家这一趟,自然是受了一肚子气,也没讨到好。
奶奶刘玉秀的尖酸刻薄,后妈杜婠的绵里藏针,爸爸许穆的无所作为,爷爷许志茂的无可奈何。
以及许智敏的满腹委屈,和弟弟许浩宸的顽劣嘲笑。
许家的意思,就是要她耐心等到毕业后。
许惊栖无比生气,可从始至终,也未曾恶语相向,她的教养不允许她那样做。
对长辈该有的尊敬不会忘,但也别指望她能对自己不好的人有多孝顺。
许惊栖唯一还有感情的,也就是爷爷了。
可如今爷爷没有实权在手,公司的事他说了不算,在家里又一向是奶奶做主,他也说不上话,许惊栖也不愿爷爷因为自己的事情为难。
只希望老人家能身体健康,安享晚年。
从许家出来,她又去见了徐程,如今公司仅剩的,当初和徐令仪一起闯出来的骨干之一。
虽然都姓徐,但却没有亲戚关系,同乡而已。
徐程跟她说了公司如今面临的诸多隐患和问题,杜婠并不重视这些问题,只想利用公司赚取暴利,设计师待遇不好,主设计师相继离职,为了利润,原料供应商也被换掉,质量也不如从前。
如今市场竞争激烈,七颐若再不创新,寻求突破口,那么只能接受在市场上失去核心竞争力的现实。
公司或许只要能盈利,哪怕不做自己的品牌,或者说做个普通的品牌也能维持下去,可这样和当初徐令仪的理念就完全不同了。
当年七颐宛如一匹黑马杀出,起点就很高,主打轻奢高端市场,如今肉眼可见的没落,作为骨干,徐程简直痛心疾首。
从徐程处了解到公司的现状,许惊栖更是难受,情绪低落得连假笑都憋不出。
这桩事着实让她有点焦头烂额,情况比预想中的还要严峻,再拖下去,七颐这个品牌,怕是就彻底没救了。
当天,深海市大暴雨,她没赶上原定的航班,改签后,又因暴雨延误了几个小时才起飞。
许惊栖脑子里很乱,心情郁郁,一路浑浑噩噩的出了机场,才想起忘记提前约车,也忘了告诉孟雅淳她们自己改签后的航班时间。
航班抵达上川时,已经快到凌晨三点,又一个女孩子独身一人,必须得谨慎些。
虽然心里有点害怕,但许惊栖也没有给孟雅淳和秦婳打电话。如果说了,她们肯定会来接人,但许惊栖是个很怕麻烦别人的性子。
能自己做的事,就绝不麻烦别人。
她看似性子温软,但其实骨子里的倔强,和徐令仪如出一辙。
从航站楼扶梯下来,出了机场大厅,往的士站走,就在正门口看见一人。
林京墨。
他站在路灯下,穿着stussy×supreme的联名款T恤。毕竟是复大男神级别的人物,哪怕随意站着,身姿也挺拔得像一颗树,绝不会耷肩驼背。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许惊栖有些错愕,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见她出来,林京墨忙快步上前,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你可算到了,打电话也不接,还以为孟雅淳贩卖虚假消息,我都打算告她了。”
孟雅淳只知道许惊栖今晚的飞机回上川,却不知具体时间。
“手机没电了,忘了带充电宝。”许惊栖略微歉然,随即又疑惑,“你在等我吗?”
林京墨大大方方承认,“老孟说,你下午办完事就会回学校,我查了今日深海到上川的航班信息,从下午六点就到机场了。”
“后来看新闻说,深海今日特大暴雨,航班延误,猜想你肯定是要晚一点到。”
说着,又开起玩笑来,“但也是在没想到会这么晚啊,要不是怕你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就容易被骗,回头没接到人,老孟得骂我办事不力,不然我早就回去了。”
特意来机场接人,在不知具体时间的情况下,从傍晚六点等到凌晨三点,哪个普通朋友有这样的耐心?
可林京墨又特地搬出是孟雅淳的命令,听起来好像是说,老朋友托他办事,他才在这里等许惊栖的。
这样便不会给人造成心理负担。
而许惊栖也确实在听到孟雅淳的名字后,轻轻松了口气。
但仍然觉得很过意不去。
“抱歉啊,我自己耽误了时间,没赶上原本的航班,后来又因为天气延误了几小时,加上手机关机,没能和雅雅说明情况,实在麻烦你了,等这么久。”
林京墨笑道:“安全抵达就好,要是觉得抱歉,改天请我吃顿大餐才是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