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 医生把人仔细从里到外地检查完一遍,确认是因为疲劳过度引起的免疫力下降发烧后,建议他留下挂一晚上水。

顾谦原本想留下, 却还有别的事要回去处理,只能先给谢离安排了一间单人间,叮嘱几句好好休息才离开。

门关上, 室内依旧一片明亮。房门外推车滚轮的过路声音吵闹,屋里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谢离垂眼看了看扎入了血管的针, 药液滴速不快, 但偏凉的液体流淌进去很快就使得右手冰冷发麻。

外面有医生与病人家属的低声交谈, 叹息和哭泣声听不清楚, 十分吵闹。

谢离没什么情绪地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浸没在淅沥雨夜里的车水马龙。

护士进来换药时, 似乎认出了谢离的脸, 忍不住有些激动, 悄悄多看了几眼。

谢离并没有在意, 恰巧屋里的电视机正在重播着国画院为谢时俞的赠画拍摄的纪录片, 他这才缓慢从窗外收回目光, 抬头看了看。

在看到屏幕里自己一闪而过的脸时眯了下眼, 似乎觉得新奇。

“……谢先生, 您的手太冰了,我给您拿个加热器吧。”护士小声问。

“谢谢。”

病床上的男人穿了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松松地映出清瘦的肩颈和脊背, 他的面容苍白,于是更映得那双眼睛黑幽幽的,长睫遮盖下,矜持又冷漠。

谢家破产前后的事在网上闹得很大, 各种世家八卦与乱七八糟的猜测齐飞,护士当然也是清楚的。她低头放加热器时,看一眼男人手背上清晰泛青的血管,忍不住叹口气。

谢离听得清楚,于是抬眼望过来。

对方一愣,脸色顿时就有些红,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天气变温,谢先生应该多注意身体。”

一个陌生人的关心令谢离莞尔,他的神色温和了些,嗯一声。

“……这些画作的价值,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能够衡量的。”电视里旁白的声音沉稳而缓慢,“谢离是一个出众的艺术创作者,他的天赋不该被掩盖。”

护士抬头看了眼电视,抿抿嘴,又觑一眼床上的男人,终于鼓足了勇气,迅速道:“谢先生,有很多人喜欢您的!加油!”

小姑娘涉世未深,眼神里带了鼓励,谢离被安慰得一愣,朝她笑笑,没有说话。

夜里的病护依旧繁忙,护士很快就收好换下来的空药瓶,跟他道了晚安就推着东西出了门。

医院是个甚少有欢声笑语的地方,门外的窸窣吵闹声依旧络绎不绝,谢离安静了会儿,左手拉起被子盖过头顶,疲累地缓慢闭上了眼。

谢家破产之后,各种资金周转不开,许多佣人都已经遣离,名下的几套房产也已经全部变卖用于归还债款。

谢离现在住的地方是谢氏的最后一处房产,一栋独楼小别墅,比较偏僻,屋里只还留着赵管家和林叔。

由于他现在在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除了谢老和顾氏那批签了保密协议的人之外,其余人一概不清楚谢离躲在顾谦那里做些什么。

不止是外人,连赵管家都以为他现在是在和顾谦一起发展感情,甚至还为之悄悄松了口气。

谢离没有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他们,也没跟林叔打电话来接。

可他大病初愈一时间疏于防备,在出院准备自己打车回去时,未察觉到危险。刚转过一处小巷口,直接就被守在医院门口守了几天的孟衍的人劫走了。

对方似乎对这种事极其有经验,准备得十分充分,捂住口鼻的□□气息浓郁、令人几欲作呕。

所幸晕眩时间不长,谢离很快醒来。眼睛被黑布蒙着,双手也被粗麻绳绑住,身下是柔软的地毯。谢离拧眉挣了挣没能挣开。

有脚步声响起,不缓不慢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近了。他动作一顿,蒙着黑暗抬起头来。

果然,不可视的阴影感靠近后,一只冰冷的手不由分说地捏起自己的下巴。

孟衍低头看着他,声音里带着叹息:“几天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看着怪可怜的。”

谢离背抵着墙,任由他的指腹忽轻忽重地摩挲着唇角,却缓慢放松了,低低笑起来:“孟总这个问题问得好,但凡你也破一次产,恐怕会比我可怜得多。”

紧闭的房间内,光线昏昏沉沉,面前的男人并不因处境而担忧,依旧笑意盈盈。

他双手被绑缚丢在角落里,那双摄人惊艳的眉眼遮住,只有唇角弯着,却依旧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孟衍的神色暗了暗,按着他唇角的指腹忍不住偏移,往温处重重碾去,却在触及的下一瞬猛然狠狠一疼。

他迅速抽回手,冷戾抬起眼。

血珠滚涌出来,蹭在谢离的唇角,他缓慢舔掉了,低声笑出声来:“孟总,想享美人福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啊。”

孟衍的目光漆黑,半晌,才阴鸷道:“谢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像条狗一样跪在我腿下求我上了你……”

他抬起手,侮辱般拍了拍对方的脸:“记得乖一点,以后还能少吃点苦。”

谢离是清楚他沾毒的事的,也知道他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他喉间微动,却嘲讽地嗯?一声:“怎么,孟总又要给我下药?”

见他误以为到这个方向,孟衍并不解释,似乎更饶有兴趣地眯起眼来:“是个不错的注意。”

“也好。”谢离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现状,衬思片刻后却道,“不过我要在上面,不知道孟总吃不吃得消。”

闻言,孟衍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谢离,别上赶着找罪受。”

他言语里有暴怒的警告,谢离却毫无惧意,笑着叹气:“不就是上个床,孟总也不至于把我绑成这样吧?难道是对自己的能力太没信心?”

他顿了顿,又勾起嘴角:“不过你在下面的话倒也用不着那东西——”

话还未落,喉间猛地被人扼住,钝感的痛苦逼得谢离被迫扬起头来,拧紧了眉大口呼吸。

衬衣下摆被猛地掠起,继而一只手不由分说恶狠狠解开他的裤子,孟衍抬腿分开他的膝盖、咬牙逼近了:“我本来想换个地方的,既然你这么不知死活——”

谢离咬牙闷哼一声,似乎拼命挣扎着想要踹开身前的人,可却被对方一手攥紧了脚踝、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

后脑勺擦蹭着着墙壁重重磕在地上,谢离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脸色极其苍白。

他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弱,喉间顿时涌起恶心感,一阵恍惚,等颈间的湿热感传来才猛地回过神。

咬紧了牙,依旧借挣扎的姿势不动声色着手腕割上的绳子。戒指上藏着的利刃锋利,左手很快被解放出来。

孟衍却毫无察觉,呼吸炙热,似乎是觉得不够,一把拉开覆着他的眼睛的黑布,贪婪地触碰着这双眼睛:“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害你的。”

闻言,身下的男人缓慢睁开眼来,瞳色漆黑,微勾的唇角上有暗红血渍,似乎含着诡吊笑意,危险又可怖。

他的肩颈缓慢绷成了一个极易进攻的弧度,只待对方靠近,锋利的刃就能割破他喉间的动脉管。

孟衍莫名觉得颈间发凉,他拧紧了眉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这才一顿,回过头:“谁?!”

“孟总,沈少爷来找您。”门外的人低声开口。

听到这个名字,孟衍一愣,顿时觉得异常烦躁。

他扭头看向依旧被缚着丢在地上的男人,拧眉权衡半晌,还是直起身来,冷冷丢下一句:“就让你再多准备一会儿。”

孟衍缓慢整理好衣服,转身出了门,却在即将离开的瞬间,又忽而回过头。

谢离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玄黑色的地毯上,门口投映进去的光成斜角落在他身上,衬衣下摆被掀开、西裤也凌乱地被褪下敞着,腰间露出一分清瘦冷白。

他的双手缚紧背在身后,黑发也散乱落在额间,漂亮的眼睛沁了光,整个人被扭曲地拖在地上,形同鬼魅,笑意也诡谲,柔和又温存:“我等你回来。”

孟衍一愣,突然察觉到有一丝诡异,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不言不语,拧眉重重关了门。

视线重归于黑暗。

谢离无声收回视线,借着高高的顶窗投下的光线打量起屋内。

顶窗被铁板封着,外面是一个小型的排风扇,按照气味和墙面的粗糙程度来看,这里应当是一个刻意打空的地下室。

他知道孟衍不过几分钟就会回来,于是保持了原位没有乱动,侧耳贴着地面屏息听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