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负责迎接送亲队伍的名单早就提交到了众人手上,按照名册来说,此次迎接他们的头领,应该是和硕亲王的儿子,也就是世子罗卜藏丹津。
放眼望去,一眼看不见头,茫茫戈壁,唯独没有世子本人。
众人在原地休整,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太子频频看着自己的怀表,道:“岂有此理!也太不将本太子放在眼中了!”
踏踏踏——
太子正说着,远远听到一连串的马蹄声,尘土从天边飞扬起来,紧跟着奔驰到跟前,是一队骑兵。
但是这对骑兵拢共也就十个人,零零散散的跑过来,一看那打头将领的衣着,绝对不是甚么亲王世子,差的太远了。
那将士拱手道:“可是京城来的队伍?”
太子冷笑道:“还知道我们是从京城来的?看看你们这狂妄的架势!就是这么怠慢远道而来的客人么?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中了!”
“息怒!太子息怒!”士兵们一听太子自称本宫,能这般自称的,必然是东宫太子,赶忙翻身下跪,跪在地上拱手道:“太子息怒,奴才并非有意怠慢,实在是迫不得已。”
四爷胤禛站出来,道:“如何迫不得已?为何不见世子?若我没记错,此次迎接队伍里面儿,应该有世子罢?可别告诉我,你们其中一个是世子爷。”
“奴才……奴才们怎么敢当世子,世子爷他……他没来。”
太子一听,更是炸了,恼怒的道:“一个世子,是谁给他的胆量?难不成还看不起本宫这个太子了?!”
“是……是这样儿的,”士兵们战战兢兢的回话道:“世子爷偶感风寒,病得不能起身,又唯恐让他人代为迎接实在怠慢,所以……所以世子恳请太子与诸位,暂且扎营,待到明日,世子便会亲自前来迎接。”
太子冷哼了一声,道:“风寒?”
“是是,偶感风寒!”士兵们一打叠的应声。
大爷胤褆倒是“亲和”,道:“太子,您也别难为他们了,他们不过是传话儿的。”
“反倒成了本宫的不是了?”太子冷冷的道。
那些士兵不敢再说话,太子胤礽道:“还不滚?!等着本宫扒了你们的皮么!?”
“这就滚,这就滚……”士兵们一连串答应,连忙告退了。
太子道:“甚么风寒?我看他便是故意的。”
不只是太子,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云禩自然也看出来,这世子绝对是故意的。
口口声声说甚么,自己不来迎接,显得不恭敬,所以才让他们临时扎营,暂时驻扎在这里,明日再来迎接。
但让送亲的队伍驻扎在荒郊野岭,岂不是更不恭敬么?有这臭贫的功夫,已经把他们迎进去幕府了,何必扎营?
分明便是一个下马威。
青海这个地方很是独特,如果没有熟人引领他们,不管是甚么队伍,一律不得通行,怕是寸步难行,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这里扎营,哪里也去不了。
云禩淡淡的道:“我可以肯定,明儿估计也有变故,这世子爷怕是还病着,也是来不得的。”
胤禛淡淡的道:“谁说不是呢。”
旁人不了解这个和硕亲王世子,胤禛还能不了解么?毕竟胤禛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他很了解和硕亲王,还有他的儿子。
和硕亲王没甚么不好,规规矩矩的一个人,对清廷又体面,又规矩,但是他这个儿子就很难说了。
罗卜藏丹津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比他老爹有野心太多了,一心想要恢复汗庭的雄图霸业,但是康熙又怎么能让他有机会称霸呢?罗卜藏丹津表面恭敬,其实内地里早就策划要反清廷,后续还有策妄阿拉布坦的撺掇,罗卜藏丹津更是有恃无恐,干脆武装反叛。
当时康熙刚刚去世,雍正即位,胤禛不想在这个内忧外患之时和罗卜藏丹津开战,找人与他谈判,奈何罗卜藏丹津狂妄至极,一意孤行,不听劝告,也不愿意罢兵,胤禛的手腕自然不必说了,雷厉风行,连夜发兵,直接偷袭了罗卜藏丹津的老窝。
当时罗卜藏丹津还在睡觉,仓皇之下换上了女子的衣袍,逃窜到准噶尔汗国请求帮助去了,胤禛只用了十五天,便将青海重新控制住。
因此胤禛是十分了解这个世子的,他在做世子的时候便野心勃勃,如今清廷送亲到这里,清廷的人,还有准噶尔的人都会在这里碰面,可见青海有多重要,罗卜藏丹津自持珍贵,怎么可能不来一个下马威呢?
当天晚上众人在野外扎营,反正云禩是不着急的,送亲成功与否,他都不着急。
第二天晨起,队伍早早便做起了进入青海的准备,唯独云禩还在睡梦之中。
云禩早就料到了,这个世子必定又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变着法子的给他们下马威,所以今儿是不会来,起码一大早是不会来的,必须让大家等一等。
因而云禩也不着急,特意睡了一个懒觉,自然醒。
等阳光都晒在眼睛上,云禩这才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目,这一路车马劳顿的,难得睡一个懒觉。
云禩慢条条起身,穿好了衣裳,这才走出营帐,果不其然,外面根本不见世子来迎接。
太子胤礽走来走去,气的脸色铁青,道:“好一个和硕亲王!好一个狗屁世子!让本宫足足等了这么长时日,说好了今日来迎,人呢?”
云禩淡淡的道:“太子不如坐下来歇歇,说不定今儿个世子还在病着,是来不了的。”
太子摘下马边,“啪啪”对着篝火狠狠抽了两鞭子,怒声道:“好好好!好的很!别让我看见他,否则……我弄死他!”
当天一直等到黄昏十分,也没见到世子本人,又过了一会子,天都要黑了,几匹马狂奔而来,急匆匆的道:“太子恕罪!各位王爷贝勒恕罪,这……我们世子爷的病未有好转,反而……反而愈发严重了,所以……今儿个也没办法迎接各位了。”
还真真儿让云禩说中了,太子心里虽清楚,但还是忍不住气怒,道:“明儿个呢?明儿个你们世子是不是病得死了,出殡、发丧!也来不得迎接我们?”
“这……”
太子说话可谓是难听至极了,但谁让他是太子呢?罗卜藏丹津一个世子就敢和他犯浑。
士兵们也不敢和他犟嘴,唯唯诺诺的道:“太子息怒,太子息怒,等明日世子爷大好了,就会来迎接各位的。”
于是第三日,还是没人来迎接他们,照样是等到了天色黄昏,来了几个骑马的士兵,风风火火的告罪。
“太子、王爷,各位贝勒息怒,世子爷今儿个本打算来迎接各位的,但……但谁知世子从马上跌下来,伤到了腿,所以……”
“腿?”云禩亲和一笑,道:“世子怕不是伤到了腿,而是伤到了脑子罢?”
士兵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硬着头皮干笑:“八爷您……你开顽笑了。”
“哦?”云禩道:“你们看着我像是开顽笑么?”
士兵们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云禩这时候却一笑,道:“是了,八爷就是跟你们开顽笑的。”
士兵们也不知道怎么的,只觉得八爷笑起来虽然和善,虽然好看,虽然如沐春风,但这春风莫名麻嗖嗖,让人有一种后脖子发凉的感觉。
云禩又道:“没关系,左右我们都不着急,若是准噶尔那面儿迎亲不到,我们便说,是世子今儿个病了,明儿个摔了,也赖不得我们。”
士兵们脸色尴尬,很快便催马回去了。
一连三天,压根儿都没见到世子的面儿,更别说是和硕亲王了。第四日一大早上,倒是马蹄声大作,浩浩荡荡的队伍进入了营地,是来迎接他们进入青海的。
云禩打眼一看,道:“世子呢?”
这些迎接的人里面儿,没有一个人穿着世子的衣袍,最高的也就是个副将,别看来的人多,但是等级全都不高。
太子还以为对方是怕了自己,今儿个怎么也要乖乖的来迎接自己,哪知道……
太子冷声道:“哪个是世子?你吗?还是他?”
“奴才……奴才们都不是世子……”士兵们战战兢兢回话。
云禩道:“既然都不是世子,世子在何处?”
士兵道:“这……世子的腿疾还未有痊愈,今日疼痛难忍,不能……不能下榻,又生怕耽误了公务,因而让奴才们前来恭迎太子、王爷与各位贝勒大驾。”
云禩轻笑一声,道:“简而言之,世子不来了,遣你们来搪塞。”
“这……这万万可不是搪塞啊!”士兵们道:“奴才们怎么敢搪塞各位爷呢?”
云禩道:“是了,你们不敢,但是世子敢。”
太子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听了云禩的话,更觉得气愤,冷嗤道:“好大的胆子!好得很呢,你们世子若是不来,本宫还就不走了!”
云禩点点头,道:“太子言之有理,这地方山清水秀的,与京城颇有不同,在这儿踏踏青,喝喝茶儿,也是悠闲。不知道太子有没有食过青海地道的手抓羊肉?在野外支一个炉子,烤上一些羊肉串,是了,还有羊肠面、羊腿烤包子,又香又鲜,左右世子病了也不方便,咱们不如留上个十天半个月,个把年也可以。”
士兵们都听傻眼了,十天半个月?那送亲岂不是黄了?还要个把年?这罪过谁担得起?
四爷胤禛则是冷冷的道:“不错。”
有了四爷应和,现在的票数就是三比一,除了大爷胤褆没有发话,其他人都赞同慢慢等。
大爷虽和太子站队不同,但和硕亲王的世子迟迟不来迎接,分明是不给面子,说白了他觉得自己是土皇帝,看不起这帮子从京城来的皇子,大爷虽稳重,但难免也有些傲气,因此他没有表态,但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许了。
士兵来迎接,但是这回轮到云禩他们不走了,太子傲慢的抬着下巴,马鞭虚晃,道:“告诉你们主子,若是他不来跪迎,没关系,慢慢等!看看到时候耽搁了送亲,是本宫的罪过,还是他的罪过!”
太子把这些士兵们一顿奚落羞辱,直接赶出了营地。左右无事,也进不了青海,云禩便打算出去走走,在四周逛逛,毕竟他们已经在营地等了足足四天,
鄂伦岱听说云禩要出去走走,便道:“这是是非之地,八爷一个人出去大有不便,不若这般,我随八爷一起出去散散?”
云禩和鄂伦岱准备结伴出去走走,才到行辕门口,便遇到了四爷胤禛,胤禛所幸也没事,也与他们结伴出行。
三个人离开营地,在附近转转,云禩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往日里都生活在大城市,来到清朝以后,也总是呆在繁华的京城里,很少能看到如此壮观且沧桑的场面。
众人驱马缓缓地走,云禩低声道:“看来四哥想要完成这次的任务,属实很艰难了。”
胤禛挑眉道:“这不是正遂了八弟的心意么?”
云禩知道胤禛误会了,云禩对小兰英没有甚么特别的心意,若非要说,顶多是当女儿养,连妹妹都不是,况且小兰英在历史上可是英答应,并没有远嫁准噶尔,也就是说,不是云禩说丧气话,这次的送亲,八成要黄,所以云禩其实并不着急。
云禩也没有反驳,笑了笑。
两个人偷偷咬耳朵,便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放眼望去,不远处的草场上,那男男女女不少人,嘻嘻哈哈的笑着。
其中一个身形魁梧微胖的人,蒙着眼目,周边莺莺燕燕,环肥燕瘦都有,除了女子之外,还有几个涂脂抹粉的男子,嬉笑欢闹着,围着那魁梧的男子不停打转儿。
胤禛眯眼一看,不由立刻沉下脸来,云禩道:“四哥识得此人?”
胤禛冷笑一声,道:“这不就是摔坏了腿的世子么?我看他跑的还挺好。”
鄂伦岱惊讶的道:“就是他?!”
叮!
云禩的空间小提示也跳了出来,那蒙着眼睛,魁梧的男子头顶上出现了一排标签。
——和硕亲王世子,罗卜藏丹津。
鄂伦岱奇怪的道:“四爷您怎么识得这位世子?”
胤禛怎么能不识得?其实胤禛这个时候的确应该不识得的,但是后来他见过罗卜藏丹津,所以此时一眼便认了出来。
胤禛不着痕迹的搪塞道:“去年和硕亲王与青海众台吉进京拜见,还随同扈行大阅玉泉山,我记得当时鄂侍卫也一同扈行,和硕亲王世子同样在场,怎么的鄂侍卫认不出来了?”
胤禛最后还来了一句反问,倒是把鄂伦岱给问住了,鄂伦岱实在想不起来,的确,当时和硕亲王与众位台吉进京拜见,鄂伦岱是有印象的,鄂伦岱一同扈行,但是他实在记不得亲王世子的长相。
鄂伦岱苦思冥想的道:“当时世子来京了么?我怎么的不记得了,嘶……实在没有印象。”
怪不得鄂伦岱没有印象,其实四爷是随口扯谎的,当时罗卜藏丹津根本没有随同他老爹来京,奈何四爷扯谎的时候一本正经,面色不动,所以鄂伦岱真的信了他的邪。
胤禛见鄂伦岱较真儿,淡淡的转移话题:“看来甚么抱恙、摔伤,全都是搪塞诳语,没假了。”
世子诓骗他们生病便算了,竟然还找来这么多莺莺燕燕,光明正大的欢歌笑语,还是在送亲队伍扎营这么近的地方,可真真儿是有恃无恐了。
云禩他们这边看着,世子已经捞到了一个嬉笑的美人儿,美人儿故意往世子怀里一靠,娇笑道:“世子,您抓到妾了!”
世子将蒙眼的衣带一摘,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与云禩他们眼目相对,看了一个正着。
世子的眼眸瞬间瞪直了,并非是他识得云禩等人,之前也说过,四爷纯粹是扯谎,罗卜藏丹津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入京过,所以根本不识得京城里来的人。
那世子看到他们,吃了一惊,原因无他,单纯因着鄂伦岱的面容实在太过俊俏,一相对比下来,世子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全都变成了庸脂俗粉。
别说是鄂伦岱的容貌了,就连云禩那云淡风轻的气质,也是那些庸脂俗粉比不得的,和硕亲王世子又从来生冷不忌,愣是给看傻了眼。
对方的目光实在太露骨,云禩微微眯眼,厌恶的皱了皱眉,拨转马头,准备离开。
亲王世子的目光露骨,一直追在云禩身上,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够,四爷胤禛脸色当即冷下来,一来他本就对罗卜藏丹津毫无好感,二来云禩好歹是京城里面儿来的人,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八弟,对方眼神如此令人嫌恶,胤禛看了也觉得不舒坦。
四爷当即一拽马缰,驱马来到云禩身后,他身材高大,正正好儿将云禩彻彻底底的挡住。
鄂伦岱催马追上来,道:“八爷,咱们就这样走了?那甚么狗屁世子,明摆着看咱们不起,不当面戳穿他,给他点子教训,就这样走了?”
叮!
【任务十:有仇不报,非君子!】
云禩幽幽一笑,挑眉道:“当面戳穿多没意思,爷有更得趣儿的,今儿个便跟他顽顽,还就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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