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找是谁发的这些通稿。”
黄平昭一一应下，小心翼翼提醒道：“估计很多八卦记者现在都会往那边去，你要不……”
江祗厉声打断他的话：“让保镖们也赶紧过去现场。”
他一边语速极快地吩咐黄平昭，一边转身拿了风衣套上就往外走。
黄平昭很快把棠栀的试镜位置发过来，江祗坐进车里，一脚油门，车子飞快地向外驶出去。
等到红灯的被迫停顿等待。
江祗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更让他焦心的，是想到——
棠栀早上还在那么开心地炫耀，自己试镜通过，拿到了角色，快乐得隔着屏幕的他也能感受到。
此时的他，完全不敢想象，棠栀看到这些通稿后的表情。
更不能想象，棠栀试镜出来后，被记者们围堵着的样子。
之前的她……
已经遭受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了。
红灯变换，变成绿灯。
前面的车却磨磨唧唧地没走。
江祗眼底泛起几分烦躁，不停摁响喇叭催促。
天色渐渐暗下来，整座城市慢慢的，被覆上了一层灰色调的阴。
……
棠栀接下来的拍摄也很是顺利。
摄影师甚至对棠栀的表现，用了“有灵气”这三个字。
这在圈内，是很高的评价。
棠栀受宠若惊地冲摄影老师鞠躬感谢，倒是半点没了刚才表演角色时的那股儿刁蛮劲儿。
摄影师摸了下鼻子，“欸”了下，感叹道：“你挺好相处的啊。”
业务能力也很不错。
一点也不像作精花瓶。
棠栀感动地说谢谢。
她身上的负面标签，也正在被慢慢地撕掉，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起来啦！
她和宋初雪走出拍摄大楼时，一下楼，就被纷涌而上的记者们围了个满当。
无数话筒被怼到她眼前来，镁光灯也疯狂地乱闪着，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记者们犀利地问道：“请问你和江祗分手，真的是因为有金主吗？”
“拿到《问情》这个角色，也确实用了非法手段吗？！”
棠栀彻底懵了。
她无辜地摆手：“我没有。”
“可你怎么解释，为什么忽然就和那么喜欢的江祗分了手？”
“又怎么解释，你一个十八线小演员，能拿到《问情》女四号这样的角色？！”
宋初雪一手护着棠栀，一手试图去拦那些记者们：
“不好意思，我们不接受任何采访，麻烦让一下！”
可她们势单力薄的两个人，完全推不开挤在一起的二十几个人。
“棠栀，请你正面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棠栀，你不敢回答是因为心虚吗？”
“棠栀……”
……
棠栀从来没有觉得，世界会有这么吵闹过。
人群密集，她胸口紧闷，像是骤然跌入海水里。
那些不怀好意的声音，每一个人审判的嘴脸，如同海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恶言如水草腾升，将她紧紧地圈住，勒得她喘不过气。
眼前花白一片，世界在镁光灯的不停闪烁中变成了黑白色。
这已经是棠栀第二次体验被人群包围的感觉了，但这完全和第一次的感受不一样。
之前包围她的那群江祗的粉丝，还是能听她讲道理的，她们强势，却不会令人感到窒息。
可这些记者，根本不听她说的。
那么多张嘴巴叭叭叭的，他们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她说得话也将被摄影机一字不漏地录进去，而他们，只想问到想要的答案。
——你有金主吗？
没有的。
——那你怎么解释能够拿到这个角色？
靠实力。
——你认为你的实力已经可以碾压同期的一二线小花了吗？
……
她顾虑着答不上来，便又会再绕回第一个问题：是吧，你已经找到了新的靠山了吧？所以才会和江祗说分手，对吧？
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百口莫辩的滋味。
无论她怎么解释，记者们只会循环地，如机器人一样地问她这些问题。
他们甚至在不停地往里推搡，把她和宋初雪逼得步步后退，宋初雪想要报警，可人群的挤压根本让她们无法拿出手机。
这个点儿，也是临近下班的点了。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棠栀和宋初雪已经被他们逼到了最楼道的最边缘，宋初雪试图将围上来的人群推开，但有的记者已经开始碰瓷：“欸，棠栀你经纪人怎么打人呢？！”
宋初雪甚至不敢再推人了，只能圈着棠栀，尽力地保护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你们说的那些消息都是子虚乌有的，棠栀的私人感情问题没有义务向大众宣布，角色也是凭实力拿的，你们到底要我们说几遍？！”
人群黑压压的往上挤，光线也被压榨得快看不见，她在这样的黑暗里恐慌而颓丧，负面的情绪在不断地疯涨。
成名所会拥有的，不仅仅是掌声和鲜花，还会有铺天盖地的骂声，和子虚乌有的捏造。
她本以为，自己经历过那些粉丝的骂声，完全能够承受的住。
可现在才发现，当时的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她眼里的光，正在这些记者们的逼问下，暗淡下去。
宋初雪注意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急得也像热锅上的蚂蚁，悲伤地想：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一个正义的路人发现，为他们解围，替他们报警，该多好啊？
也就在这时候，挤压着她们的力度，稍微松了些，楼道外的光线，也簌的落进来。
棠栀仰起脸，看见这群记者像是被刀从中间剖开，被迫散出一条道。
人群一点点地，被一个个戴墨镜的黑衣保镖们强行被分割开，混浊的空气逐渐变得清晰，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听见那些记者们震惊而又兴奋的声音——
“是江祗！”
“江祗来了！”
“好家伙，大新闻啊！”
那些对准了她的闪光灯，一瞬掉转了方向。
棠栀懵了下，怔怔地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昏暗的天色下，身高腿长的男人，正大步奔来。
江祗的身后，是一束明亮的车灯。
仿佛能够撕破这个黑夜里的所有黑暗，照亮这冰冷的苍穹的夜。
他的目光坚定而柔和，世界在这一刻，仿若陷入巨大的沉寂里。
唯有他走过来时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仿若踏在她的心上。
镁光灯一路追随着他的脚步，直至他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面前。
“江祗……”
她喉咙发紧，声音又紧又颤。
男人脱下黑色的外衣，轻轻罩在了她的脑袋上。
周围的一切都被遮挡住，霎时间，所有的镁光灯，都黯然下去。
棠栀躲在他的风衣下面，感受着他衣服上的属于他的气息，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叫她的鼻尖募的一酸。
刚才她一直被记者们围着，哪怕绝望，眼眶一点儿也没有红。
可这一刻看见他来，为她隔绝了那些恶声，世界再度变得黑暗，却不再窒息，她委屈得想要掉下泪来。
站在他身边，她开始后知后觉地颤抖。
那些刚才伪装起来的坚强，都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她肩膀颤抖，死死咬着唇，压抑着喉咙里涌上来的涩意。
江祗安静地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紧紧地握住她颤抖的，冰凉的指尖。
源源不断的暖意，正从两人相贴的掌心里，不断地传递过来。
“栀栀。”
“别怕。”
“我在。”
他拥住她，带着她往前走。
世界再度变得明亮温暖。
温暖得，让人想要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