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周围竖直了耳朵的社员们都有些没趣,不过倒是一个没走,就等着看热闹了。
就连独自生闷气的张德也没走,也等着看呢。
反正就算宋大山不说,等宋毅他们一回来,穷的富的,不就一下见分晓了嘛。
说话间,有眼尖的社员就看到山路那一头,有几个身影缓缓走来。
那社员眯起眼睛一看,不是说回来的是宋毅一家三口还有宋翠花嘛,怎么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他还在心里嘀咕,人就到近跟前了。
宋毅一眼就看到了宋大山,“堂伯,不是说让你在家里等着吗,怎么来村口了。”
宋大山见到他,抬高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出来接接你们嘛。”
话虽这么说,他眼角的余光一直瞟着宋翠花。
宋翠花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他,一个劲地看着村口的风景,连这棵大榕树都无比怀念。
再一看,社员们也还是那个样,几乎没有变化,就连张婆子和蔡大婶脸上那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神情也如此得熟悉。
要说这一家四口去了沪市,宋大山最挂念的除了宋翠花,就是崽崽了。
他从宋翠花手里接过崽崽,大胖小子,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笑得眼睛的褶子都舒展了,逗弄道,“还记得爷爷不?”
崽崽还小,忘性大,加上又在沪市呆了三四个月,压根就不记得宋大山了。
但是他不认生,性格也外向,被宋大山抱着也不吵不闹,只一个劲地伸着小肉爪子去薅宋大山的胡子。
宋大山以为他跟自个玩,小孩子嘛,能有多大力气,结果差点被揪下几根胡须,疼得他呲牙咧嘴。
这头,沈姣姣一眼就见到了赵小穗。
人群中,就她一人挺着个硕大的肚子,实在太过显眼。
沈姣姣上前两步,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也跟来了,双身子的人,外面这么冷,赶紧的,跟我回屋。”
赵小穗可想死她了,反握住她的手,脸上笑得比花都灿烂,“没事,我健康的很,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闹腾,多散散步反而对胎儿有益。”
沈姣姣仔细地上下打量她,见她面色红润,才稍稍放下心。
赵小穗又挨着她道,“你给我寄来的香水和雪花膏蛤蜊油我都收到了,冬天我手老是裂口子,今年刚入冬我就擦了蛤蜊油,你瞧瞧,一点口子都没。”
说着,伸出双手给她瞧了瞧。
两人在这边说着小话,不远处,大虎揽住宋毅的肩膀,嬉笑道,“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年过年不回了。”
“哪能呢。”宋毅也揽住他的肩膀。
说了几句话,宋毅陡然想起,担夫还拿着他们的行李呢,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说好的五毛钱,递给担夫,“谢谢两位兄弟了。”
两位担夫收了钱,把行李放下,说了几句过年的吉祥话就走了。
当着生人的面,红旗公社的社员们还是很拘谨的。
他们这一走,大伙就炸开锅了,围着行李一个劲地打量说嘴。
宋毅这小子估计在沪市是真发达了,不然怎么请得起担夫呢。
行李里除了宋毅他们的衣服,还有很多买的沪市的特产,一些年货,杂七杂八的,看着就花了不少钱。
都是稀罕东西,有些眼皮子浅的社员看到了,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上面。
知青们也来了,他们不像社员们这么外露,只是含蓄地打量着宋毅他们,不用看那厚实的行李,他们都看得出来,宋毅和沈姣姣在沪市混的不错。
宋毅今天穿了一件国防绿的棉猴大衣,那种款式的棉猴大衣,只在县城里的工人身上见到过。
沈姣姣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羊剪绒风衣,脚上穿的靴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反正看起来就暖和,整个人也说不出的洋气。
有些经过她身边的社员,还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水味。
那种香水味里掺杂着雪花膏、蛤蜊油的气味,非要形容,就是一种奢华的气味。
刘璐璐隐在人群之中,露出一双眼,从沈姣姣的头顶扫到脚后跟。
越看,她心底越酸。
打个比方,沈姣姣以前就像蒙了尘的玉珠,美则美矣,顶多是好看到让人嫉妒。
可她从沪市回来以后,身上那种淡淡的朦胧的雾感没了,犹如一块温润的美玉,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刘璐璐心里酸涩得发苦,她拘谨地缩了缩脚。
这样的沈姣姣,让刘璐璐觉得连嫉妒都嫉妒不上了,因为够不着她,大家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比她还苦的大有人在,张婆子看着蜜里调油的宋毅和沈姣姣,小两口的感情似乎比在红旗公社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
再一看,一向跟她不对头的宋翠花被众星捧月,社员们一个劲地奉承宋翠花,说她发达了,去大城市享福了。
张婆子撇撇嘴,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显摆的。”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她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有那好事的就开始起哄,“张婆子,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
张婆子哪记得,“我说了啥?”
好事的人转了转眼珠,“你说,要是宋毅跟沈姣姣还在一起,你就绕着公社倒立跑圈,这话你还记得不,人小两口现在还好好的,你现在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