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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望尘点点头,而后解释道:“那鬼哭之处,药神谷的弟子唤其为冤枉殿。秦少川一生光明磊落,为妖族殚精竭虑,唯有冤枉殿,是秦少川毕生的愧疚。”
愧疚?予芙微微蹙眉,不解道:“此话何解?”
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苏望尘,罕见地微叹一声,接着道:“妖族心智天生不如人魔二族,金丹期以上的大妖极少。哪怕如今的妖皇蓝臻,也只是元婴中期的修为。秦少川修至化神,他这般的妖丹,更是世所罕见。人族尚能因其已经化形,而给几分薄面,但魔族却不会,故而上届魔尊,便一直企图杀了秦少川以取其妖丹。”
“有一年,秦少川被魔尊追杀至人间,躲藏在山林间。却不知那处山水秀美,人间的皇帝,正在那里修建行宫。秦少川的踪迹被魔尊手下的魔帅发觉,直接杀入了山里。俩人缠斗之际,误伤了行宫那处的所有工人,致使几百人死于非命。”
“死的人太多,又是枉死,怨气便越来越浓郁。秦少川知道,怨气之下的厉鬼,若被仙界的人发现,必然会被诛灭。但是秦少川不忍心,他不愿枉死之人还要受魂飞魄散之苦,便将他们,连同整个未修建完毕的行宫,都搬到了自己的虚鼎中。后来身殒,便将那大殿,安置在了天哭秘境里。”
予芙闻言长叹,不由又摸了摸朔月的头。
这世间死去的人,大多会直接进入轮回。可有些却会变成鬼修,但能成为鬼修的鬼,大多是执念深重的厉鬼,怨气缠身,于世间危害极大。所以等待他们的,只有被诛灭的结局。
像朔月这样能正经化怨气为鬼灵气的鬼修,自这世界诞生至今,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但听苏望尘接着道:“在天哭秘境里,那些冤魂的行动受限,永远没有机会出去祸害人,也不会被仙界诛灭。秦少川便以这样的方式,暂且保住了他们。”
予芙听罢微微蹙眉,而后道:“此举不妥。时间越久,怨气越重。且几百人的怨气,你影响我,我影响你,恶性循坏,只会越来越恐怖。”
苏望尘亦是叹息点头:“确实不妥,但这也是护住他们,唯一的办法。”
不多时,他们就走出了槐树林。林外山坡之下,青葱翠绿的山坳里,静静伫立着一座未修完的大殿,显得孤寂又破落。几百个灰色的虚影,在死气沉沉的土灰色怨气中来回穿梭。
他们的魂体上,就跟当初的朔月一样裹满怨气,看不见高矮胖瘦,也看不清四肢五官,只有一双双被剥夺心智后的血红色眼睛,在死气沉沉的怨气中泛着骇人的光芒。
一声声鬼哭的悲诉此时更加清晰入耳,在静谧的山林里,诡异又孤寂。
予芙从虚鼎中取出惑心,注入灵力,给在场的每个人都上了一层紫光结界,这才安心观察冤枉殿的地形。
秦少川说“瀑下有清泉”,这句虽然很直白,但是却不知道这清泉是做什么用?
予芙按照秦少川给的指引,放开灵视,朝冤枉殿四周观察了起来。整个大殿,坐落在山坳里,正好在水流形成的沟壑口处,像个水坝一样拦在那里。
予芙见此,心下不由吐槽起来,得亏这是个秘境,这要是真实的世界,把建筑放在山间沟壑里,水流汇集处,一场大暴雨就能给它冲跑了。
冤枉殿的后面,有一条小河,正好很反重力的绕开了大殿,流向西北面,河流的尽头,就是一挂从天而降的瀑布。
这也没见清泉啊。
予芙继续借着灵视往瀑布那边看去,但见瀑布后面,竟有一个小山洞,可容纳三人的大小,那洞中,正有一汪清泉!予芙心中一喜,找到了!
可刚喜完,予芙就蹙起了眉,要到那处瀑布,便要穿过冤枉殿。惑心倒是可以抵挡怨气,但那几百个冤魂厉鬼,会放过他们吗?
予芙收回灵视,铺开了神识,朝那些冤魂探去。这一探不要紧,可把予芙吓一跳。
这里的冤魂厉鬼,经过几十年的沉淀,修为最低的竟然也在筑基中期,还有十几个和她同修为的金丹期鬼将级别的厉鬼。且他们都像当初的朔月一样,被怨气吞噬了心智,若他们进去,就会被无差别攻击。
朔月敏锐的觉察到予芙的情绪,他自是也看到了清泉所在的位置,明白予芙的困境,开口道:“王上,怨气而已,我吸了就好。吸完他们就是普通的魂魄了。”怨气越多,他修为越强!
“不可!”予芙忙道:“你已至元婴后期,此处怨气强大,你若是吸了,岂非要当场破境化神?此处危机重重,还有常天问不知在何处。你若在此处破境,雷劫降下,一旦出现意外,轻则修为尽失,重则魂飞魄散!”
朔月的狼耳微微抖了几下,接着道:“可若是不吸,我身为鬼帅尚可叫他们忌惮,但你们根本过不去。”
但如果……他破境化神,成为鬼王,就可以号令群鬼,不仅可以除掉所有怨气,还可以让这些冤魂乖乖听话去投胎。
听着予芙和朔月的谈话,一旁的苏望尘、江明等人,唇角不自觉地抽了抽,目光黏在朔月身上,像看无价之宝一样灼热。
元婴后期的鬼修,只差一步就要破境化神,在这个世界上,鬼王可是比上古灵剑更稀有的物种。在他们这个世界十几万年的历史上,鬼修层出不穷,但正经可化怨气为鬼灵气的鬼修却没几个,更别提鬼王,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他们是要见证一代鬼王的诞生了吗?想想竟然有点儿激动!
朔月和予芙僵持不下,而就在这时,忽地从冤枉殿那边探出来一个神识,并以灵力传音,语气客气又讨好,还带着些因惧怕而来的颤抖:
“诸位道友,在下本是来药神谷求医的修士,怎知却被吸入这莫名其妙的秘境中。眼下被困冤枉殿中,诸位能否救上一救,待在下出去,必有厚礼答谢。”
几人愣住,齐齐朝冤枉殿的方向看去。
面对那强大的怨气,众人眼里都露出狐疑之色,但听江明率先开口道:“冤枉殿怨气那么重,怎么会有人在里面?还能不被怨气侵蚀?诸位小心有诈!”
予芙蹙眉想了想,而后道:“想来不会有诈。我用惑心阻挡怨气,想来人家也有法子护住自己。这些厉鬼被怨气吞噬,早已没了心智,不可能说出这么一段条理清晰的话来。”想当初的朔月,满口除了“凭什么”就是“一起死”,哪有编瞎话的脑子?
话音落,众人都放出了神识,同那人的神识碰在了一起。筑基中期的修为,且确实是仙界的修士,不是魔族或者鬼修。
苏望尘微微蹙眉:“是位修士,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予芙静静想了片刻,转头对他们道:“我有个法子,兴许能不惊动那些冤魂,悄无声息地把人带出来。”
众人不解的看着予芙,等她说出法子来。予芙低头对朔月道:“你可否给我上一层鬼灵气结界?”
朔月闻言了然,对予芙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不妥。即便我给王上以鬼灵气筑结界瞒过那些冤魂,但他身上没有,王上带他出来时,会有被发觉的可能。不如我去。”
朔月抬起狼头看向予芙:“我本就是鬼帅,他们最高的修为也只是鬼将级别,会忌惮我,不敢造次。待我找到他,为他筑鬼灵气结界,想来能悄无声息的带他出来。”
苏望尘听罢,开口道:“虽然冒险,但这是最好的法子。”
予芙看向朔月,确实如此,这是最好的法子。只有朔月过去,才能给那位修士也筑上鬼灵气结界,才有瞒天过海出来的可能。
但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倘若那些冤魂攻击朔月。这么多冤魂,朔月想打败他们,只有瓦解他们的力量,必定会吸食怨气保命,如此便会破境。这种情况下,她不能放任朔月独去,一旦朔月当场破境,有她在,还能给朔月护法。
做下决定,予芙对朔月道:“为我筑结界,我和你一起去。”
朔月本想拒绝,却听予芙补上一句:“你要拒绝我,出去咱们就分道扬镳。”
朔月立时闭嘴,想了想,魂体从哈士奇身体中出来,吐出一口鬼灵气,为予芙筑上一层鬼灵气结界。予芙身上的生气顿时被鬼灵气掩盖,宛若一个冰冷的死人。
予芙看了看一旁的哈士奇身体,伸手收回了玄机,对朔月道:“给你做身体的法器我先拿走,搞不好等下用得着。”
说罢,予芙指一指谢惊寒,看向苏望尘:“劳烦大祭司,照顾一下我的这位朋友。”
苏望尘应下。
予芙带着朔月,一同朝山坳里走去。谢惊寒看着予芙的背景,薄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但终是闭嘴,什么也没有说,那双似狼一般的眼睛,只静静的目送她离去。
予芙和朔月一起,约莫两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冤枉殿的范围,那些冤魂觉察到了他们的存在,陆续围了上来,隐有上前探寻的意思。
但他们一上来,朔月就适时的放开神识,触碰到朔月神识的刹那,他们在本能驱使下退去,修为低的,甚至瞬间躲了起来。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这座未修完的大殿里,显得格外骇人。
看着这么多被怨气裹满的鬼修,予芙的心也不自觉提了起来,但一想到身上的鬼灵气结界,能让他们误以为是同类,便也安心了不少。
进入大殿,予芙顺着那神识传来的方向的走去,在大殿里七拐八绕,终于在侧殿的角落里,找到了方才那个求救的修士。
他一身青色袍子,身材瘦弱,似是连那身袍子都撑不起来。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蜷缩在角落里,手里还举着一枝可阻挡怨气的槐树枝,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予芙不敢惊扰那些冤魂,以灵力传音道:“这位道友,你可还好?”
听到予芙的传音,那名少年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恐。他虽瘦弱,却有着一张漂亮的面孔,像女孩子一样精致。
他见予芙到来,忙传音感谢道:“多谢道友,多谢道友。”
予芙不解道:“你是怎么到的这里?”说着,一边拿出惑心为他阻挡怨气,又一边示意朔月为他筑鬼灵气结界,很快,那名少年身上,就有了两层结界,少年颤抖的身子,终于也不那么抖了。
他腿有些发麻,扶着墙东倒西歪地站起来,而后对予芙传音道:“在下龙禾,被秘境吸入之后,就传送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我好好在药神谷养伤散步,突然就来了这个鬼地方。”
予芙看着龙禾被吓得惨白的脸,还有那双有些哆嗦的腿,无奈失笑,看来也是个倒霉蛋啊。还是个胆子很小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