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彻底吞纳到底,少年都会把大半个上午全睡过去。
不过这时,刚醒来的舒白秋还有些懵怔,他望见傅斯岸走过来,也没有下意识地躲开,而是愣愣地望着对方,目光一直追随着走近的先生。
让人被注视得愈发心满意足。
傅斯岸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亲少年湿漉的长睫。
“早。”
“……”
少年好像这时才终于慢慢地苏醒过来。
不早了。
舒白秋望见墙上的时针已经指过了十点,他也慢慢地挪开了自己视线。
看起来,好像不太想再望向傅斯岸。
傅斯岸抬手用指节轻按了一下少年尚未消肿的唇瓣,等被这种小动作烧扰的男孩慢慢撇下嘴巴的时候,才终于眸底带笑地收回手,谈起了正事。
“小啾,”傅斯岸问,“你认识一个叫库薄的人么?”
库薄是一个典型的彝族名字,而舒白秋听到时,眸光也明显地动了动。
“他……?”
少年说话还有些涩哑,毕竟昨晚吞咽得着实有些厉害。
傅斯岸也没有勉强对方继续,他端过床边的玻璃杯,喂小啾喝了点温水,才道。
“昨天,有个叫库薄的二十岁蜀地人找过来,说有一些林青霄女士留下的东西想给你。”
林青霄是舒白秋的妈妈,也是在聚居地长大的彝族人。
但彝族,旧识,找上门来。
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总让人会觉得不爽。
毕竟,
() 当初出卖舒白秋信息,在婚礼前找过来试图闹事带走舒白秋的两个人,也同样打着少年同族亲戚的旗号。
傅斯岸之所以今天才把这件事拿来问舒白秋,也是因为那两个前车之鉴。
甚至,傅斯岸都不只是昨天才知道的。
这个名叫库薄的彝族年轻人,最先找去的地方其实是明城。
他在打探舒白秋的消息,被傅斯岸留在明城的人发现,才在向Boss请示过之后,将人从云省送了过来。
傅斯岸也早已查实了此人的身份,确定对方手中真的有当年林青霄女士留在家乡的旧物,才向舒白秋提起了这件事。
少年听闻,也果然道。
“他是我、以前的好友玩伴……他现在,就在申城吗?”
“嗯。”傅斯岸说,“你想见他吗,还是我让人把那些东西直接拿回来?”
从傅斯岸的询问,就能看得出,他并不是当真想让小啾和这人见面。
虽然已经查实了这个库薄的身份,但傅斯岸依然不想让什么变数,再影响了恋人的状态。
不过一向善解人意的小啾,这次却没有听出傅斯岸的态度。
舒白秋说:“我想和他见一面。”
“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少年还道,“当时我们家搬去村子里,他们一家人都很照顾我们。”
“……”
傅斯岸没说话。
不过最终,傅斯岸还是同意了。
一方面,有杜彪和周美两位的例子在前,来找舒白秋的人,也不一定全都是坏人。
另一方面,更关键是。
傅斯岸也不想强行干涉恋人的选择。
更何况,小啾还主动说,想在先生的陪同下和对方见面。
所以傅斯岸最终松了口。
两天后,周六。
两人便在外滩边的一家咖啡店,和那个名叫库薄的年轻人见了面。
傅斯岸之前已经看过对方的资料,但影像依然不如看到对方本人来得更直接。
库薄身材高瘦,沉默,有着明显偏深的肤色,和一眼能区分出异族的立挺骨相。
他穿得也很简单,是大学里发的那种文化衫,白T被洗得带着皂香,露出的一双手臂上还有分明的肌肉线条。
而且库薄似乎也不太适应这种大城市的精致陈设,他坐在咖啡桌前,周身都透着一股隐隐的僵绷。
直到看见舒白秋的时候,那双纯黑色的眼眸才亮了亮。
傅斯岸还听到舒白秋叫他。
阿惹哥。
库薄直接把一路背着的东西交给了舒白秋,那个背箱无论在明城和申城,他从来都没有打开过。
直到见到舒白秋,库薄才将东西从里面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古旧的木盒,上面装这一把黄铜旧锁,还有一把银亮的新锁。
库薄还抬手,把自己脖子上的黑绳串拿了下来。
绳
串的最下方,正悬着一枚银亮的钥匙。
男生异常寡言,直到将东西都递给舒白秋,他才终于开口,用有些生涩的汉语说。
“这是你,搬走时,家里留下的东西。”
舒白秋认得那个木盒,那是他妈妈的梳妆匣,妈妈常会在里面放一些零散的小东西。
只是当时,舒白秋被人带走得太急,这个木盒也被遗落在了老屋里。
如今对方将东西带给他,整个木盒没有任何的破损,被保管得相当好。
还多加了一把新锁。
“谢谢……”舒白秋抱紧了木盒,他用彝族话讲,“谢谢阿惹哥。”
库薄还是话很少,只摇了摇头。
直到他看到舒白秋抱东西时露出的手腕上,带着点点红痕,他沉默了一下,才用彝族话问。
“你被咬了吗?”
舒白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片痕迹。
库薄又问他:“你还是,很容易被蚊虫叮吗?”
山林村子里,蚊虫偏多,皮肉生嫩的小孩子总会容易被咬。
舒白秋那时就常会这样。
不过,舒白秋自己却愣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那并不是蚊虫的痕迹。
而是被他先生咬的。
没等舒白秋开口,库薄已经又递过来了一小包东西。
他说了两种草药的名字。
都是用来防蚊驱虫的药物。
一旁的傅斯岸目睹着全程,男人神色无波,有些莫测。
舒白秋怔了怔,接过草药包,刚想说什么,又见库薄把背箱口压下来,给他看。
“还有很多。”
背箱里有不少这种小包的草药,似乎是给之前放在里面的木盒做防撞缓冲用的。
剩下的这些防蚊草药,也被库薄全都给了他。
那个木箱已经被傅斯岸接了过去,舒白秋抱着满满一手臂的草药小包,又和库薄说了一声。
“谢谢。”
他们在咖啡馆内并没有待太久,拿完东西就先离开了。
库薄似乎明显不太适应这种咖啡馆的环境,直到出来后,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舒白秋便带他去别的地方逛了逛。
正好附近还有博物馆。
一路上,舒白秋还在用彝族话和库薄聊,不过他每聊完一阵,都会转头去给先生翻译。
聊过几段,库薄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始换着用有些不太标准的汉语和舒白秋聊。
傅斯岸站在舒白秋的另一侧,全程旁听着两人的交谈。
两人明显有着些多年未见的生疏,直到聊起来,才慢慢找回了过往的熟稔。
他们之间,的确是童年玩伴的相处。
傅斯岸没有插话,也没有说,自己其实听得懂彝族话。
会去学彝族方言的起因,还是有一次夜班时间,舒白秋被傅斯岸欺负得太可怜,下意识地叫出了
一句话。
不是汉语也不是英文,事后傅斯岸去查了一下,才发现那是一句彝族语。
小啾在说。
对不起,太撑了。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所以傅斯岸学习彝族语的进展很快。
刚刚两人的聊天,傅斯岸大致也能听得懂。
即使还有些晦涩难懂的部分,小啾给他讲的翻译也很清晰。
不过,这并没有改善太多傅斯岸此时的心情。
傅斯岸看着交谈的两人,舌面缓缓地舔过了齿列。
啧。
傅斯岸之前觉得,小啾的好感度会明显地加给蔺空山那种类型。
现在他却又觉得,小啾似乎也偏爱这种沉默寡言的稳重。
傅斯岸抬眸扫了跟着他们的罗绒一眼。
比如,小啾当年在医院资助的也是这种。
罗绒被看得略有疑惑:“?”
他怎么感觉。
老板好像有点不爽。
傅斯岸没有再将情绪表现出来,他只是如常地陪着恋人继续逛看。
小啾和库薄的交谈,傅斯岸也都听入了耳中。
比如库薄说,舒家的老屋已经三年多没人住,但他们家作为邻居,还在帮忙照看着。
今年过年时,库薄还去帮舒家老屋除过草藤。
又比如库薄也解释了,为什么现在才将东西送来。
原本刚刚发现舒家遗漏的这些东西时,库薄妈妈认出是林青霄的嫁妆,当时就想联系舒白秋。
但他们并没有能联系上,从村里出来又太远。所以直到库薄去年从山里考出来,上了大学,才将东西带出来。
库薄也不知道舒白秋在哪儿,他勤工俭学攒了半年路费,才趁着春假,去了明城。
舒白秋闻言,自然很感激。
他知道这些旧物能被千里迢迢地专程送过来,真的很不容易。
库薄的春假还有两天才结束,舒白秋在征求了先生的同意之后,便准备带着库薄在申城逛两天,再送对方回去。
下午,他们也一直在外游览,直到吃完晚餐才分开。
库薄被安排住下的宾馆就在外滩,距离舒白秋和傅斯岸的住处并不远。
舒白秋和他约好了明天去电视塔,之后才回了家。
傅斯岸并没有和舒白秋一起回去,他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吃过晚餐就去了太昊。
晚上,舒白秋自己在家,他还接到了葛虹的电话。
葛姨今天会打过来,是因为她收到了舒白秋跨洲寄过去的生日礼物。
她很喜欢,已经把那份礼物挂在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不过葛虹也问了,这些黄金原料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她当初给舒白秋巧克力金球时,就没有想过要对方还。
所以即使现在,葛虹也并不想收少年的还礼。
直到舒白秋说这是他爸妈留下的金料,送给葛姨做礼
物正好。
葛虹才终于没有坚持。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舒白秋还和对方提起了今天见库薄的事。
最早葛虹会和林青霄结识,就是因为葛虹去彝族聚居地观测天文。
后来,林青霄成婚,才搬去了明城。
几年前舒家三口迁居外省,回到林青霄的老家住时,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人就是葛虹。
那时葛虹还开车陪着舒家人一起,在搬家时帮忙运了不少东西。
而且之后,林青霄夫妇也不时会去明城和朋友相聚。
所以对当初老家的这些事,葛虹也不算陌生。
在听到库薄的名字时,葛虹还犹豫了几秒。
她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不过葛虹一时没能回想起来,就没有多说。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要提起,却欲言又止。
到底是没和小宝说。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事情,中途舒白秋不小心弄倒了水杯,就把通话暂时开了免提,自己找了棉布和拖把来收拾。
葛虹听他在忙,也没多耽搁,简单和他聊了几句,便告了别。
舒白秋也和葛姨说了再见,不过他当时在收拾,就没有去屏幕上按结束。
等少年将拖把放好,走回来,他又听见桌上的手机传来了声音。
那还是葛虹的声音,似乎是对方忘记把通话给挂断了。
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方说的话,却让舒白秋愣了一下。
葛虹似乎在问自己的大姨:“你还记不记得库薄这个名字,我没记错的话,那不是小宝的娃娃亲吗?”
舒白秋:“……?”
什么娃娃亲?
少年对此完全不知情。
被扩音过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回荡,舒白秋下意识地走过去,伸手去按掉了免提。
只是在他取消扩音的时候,电话也就此中断。
似乎是被那边挂掉了。
舒白秋颇有疑惑,他正想回拨过去,但是又想起葛姨说,等下她还有课。
犹豫了一下,舒白秋便发了条信息过去,问葛姨娃娃亲是怎么回事。
对方还在线,很快回过来了一段消息。
舒白秋看过之后,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点放松并没有真正彻底。
冥冥之中,舒白秋不知为何仍觉得有些隐隐不安。
直到他放下手机回身,看到背后不知何时进来的身影时,少年才倏然一惊。
“……先生?”
舒白秋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没能放心。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通话里的声音,有被他听到吗?
不同于少年的惊诧,走进来的傅斯岸并无异样,他只低眸看着少年,淡声问。
“在忙?”
舒白秋见到对方的反应,不由松
了口气。
看样子(),先生应该是没有听到。
少年并非是亏欠或心虚△(),只是不想让恋人平白不开心。
他摇摇头:“不忙,我正准备要去洗澡。”
时间已经不早,也到了该洗漱的时候。
见傅斯岸并没有说什么,舒白秋也就收好东西,先去了浴室。
只是水雾才刚刚落下来,浴室的门却忽然被从外面打开。
舒白秋不由愣了一下。
他回头,就见穿着衬衣的傅斯岸走了过来。
“……先生?”
舒白秋有些不明所以,茫然道。
“怎么了?”
傅斯岸一直走到近前,走到雨雾之中,才终于停步。
“没什么。”
男人神色无澜,素色的衬衣也迅速被水色洇暗。
他只脱去了外出时的风衣,却并没有换上家居服,似乎脚步匆匆,根本不愿再耽搁时间。
傅斯岸的镜片同样被水雾打湿。
他抬手,直接就摘掉了眼镜。
“……”
舒白秋的心中突然警铃大作,甚至比看到对方走进来、发现自己忘记反锁浴室门时都更明显地停跳了一拍。
——这个摘去眼镜的动作,他太熟悉了。
只是舒白秋明白得也太迟,他连后退一步都没来记得,就这样直接被伸过手来的男人按住。
被整个抱了起来。
雨雾还在蔓延。
因为这几日白天有事,加上之前那次被欺负过分,他们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夜班做。
也是这时,舒白秋才终于感觉到自己休歇后的生涩。
可是少年根本连动都动弹不得,就这样被用最害怕的姿势端抱了起来。
慢缓而不容挣拒地生生掼按下来。
在他战栗的皙白耳廓边,男人低喑的嗓音终于讲出了过来的理由。
“宝宝。”
傅斯岸说。
“别离我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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