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岸看了看他,也确认了这个答案。
因为小啾做事真的很专注。
仅剩的几l分钟,舒白秋也没有放下他的雕刻。
他继续细修着面前的雕件,而且不时还会和傅斯岸解说几l句。
手中的进度,也一点都没被耽搁。
傅斯岸看着少年,他原本还想过,小啾在雕刻上会不会需要和人交流,互通有无。
假如始终一个人闷在雕刻室,会不会对他的情绪不好。
不过现在看来,少年不仅状态稳定,在雕刻上也有着自己的主意和思路。
那之后,不管是舒白秋在新建成的雕刻室忙碌,还是到公共工作室,都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只要随少年的心意就好了。
十几l分钟后,直到工作室开始休息,两人才离开了这里。
接下来的几l天,舒白秋也照旧继续着这样规律的日程。
白天去工作室,晚上……
嗯,晚上睡得很香。
舒白秋雕刻的时候总是很专注,傅斯岸原本还担心,小孩会太专心,以致忘了时间。
不过少年并没有出现过这种差错,偶尔他还会反过来提醒先生。
不希望先生连轴工作太久。
只是,舒白秋的这种担心,没多久也消失了。
因为先生现在真的不会熬夜了。
……只会熬他。
翻过来覆过去的那种熬和煎。
其实每晚到最后,舒白秋昏昏沉沉时,都会控制不住地想。
明天……明天一定不可以了。
他们都需要充足的休息。
只是等到再一个傍晚,察觉先生的起伏和低落时,舒白秋总还是会不忍心。
会主动抬手,去摸摸先生。
然后……
摸的就不只是手了。
直到周五那天,舒白秋实在累过头,吃过晚饭,就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舒白秋在晨光中迟缓地眨了眨眼。
看着熟悉的卧室场景,和抱着他的先生,少年才终于反应过来。
() 啊……
一整周的满勤(),终于歇了一天。
已是周末?(),天气大好,两人醒得也很早。
他们先去湖边别墅,看了看新雕刻室的进度。
随后,古斯特就驶向了顾村公园。
顾村公园是申城最大的赏樱花之地,园内足有1100亩的樱花田。
逢此春日,又正是樱花盛开之季。
两人便一起,来到了此处踏青。
他们在公园内转了一个多小时,临近正午时分,才找了个地方歇脚。
顾村公园虽然很大,但园内游人如织,即使是偏僻一些的区域,也有不少游客。
两人休息的地方正对着一处草坪,草坪上就有不少人铺了花布,正在赏花野餐。
傅斯岸的野营背包中也有预备,他拿出了软垫,放稳木椅上,才让舒白秋坐下。
免得小孩着凉。
包里还有午餐,是用保温餐盒装的,这时拿出来也不会凉。
舒白秋咬了一口金灿灿的蛋饺,忽然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怎么了?”傅斯岸问他,目光也落在了少年脸上。
黏住一般,未能挪开。
少年吞下蛋饺,说:“我想到之前,爸爸妈妈和我出来春游的时候了。”
他的话让傅斯岸心口一跳。
不过事情并不像男人所担忧,相反,舒白秋接下来的语气也很轻快。
“我妈妈的胃不好,不能吃冷食,爸爸就会专程给她带保温桶出来。”
舒白秋又咬了一口递到自己手中的温热饭团,把晶莹的米粒,咸香的肉块,香甜的玉米和清爽的黄瓜一起吞下去。
他惬意地眯了眯眼睛,才在拂面的春风里,继续道。
“我爸爸也很会做饭团,还会把黄瓜片雕成青牡丹,插在蛋饼上送给妈妈。”
傅斯岸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我回去学。”
舒白秋愣了愣,手中的大半个饭团都没来得及继续咬。
他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的话没说完,却被迎面的亲吻堵回了唇齿之间。
早就想亲人的傅斯岸俯身下来,握着舒白秋的手腕,帮人扶稳了手中的饭团。
当然,也可能根本和帮忙拿什么无关。
只是傅斯岸偏好将人控在掌间的习惯。
傅斯岸吻着舒白秋,低声应他。
“我是。”
男人说得沉缓而郑重。
“我想成为你的家人。”
舒白秋唇尖灼烫,眼廓似乎也被熏染了热度。
他被吻着,也轻声说。
“已经是了。”
少年还主动地,仰头碰了碰傅斯岸的唇。
生涩的,可爱的,最令人心动的回吻。
他说:“我也是先生的亲人。”
傅斯岸低笑:“是。”
() 天才小啾。好厉害。
两人一同在青草地边和樱花树下慢慢吃完了午餐。
拂面的风都是暖的,带着成千上万朵花瓣的微甜。
舒白秋还又讲了一些旧事,讲了他的爸爸和妈妈,他的一家。
虽然傅斯岸早已在过往的资料里清楚了解过舒沐之夫妇,但他依然听得很专注。
他也听到了少年过往经历的另一面。
听得了小啾的旧日碎片。
舒白秋的父亲是大学老师,还是未曾真正公开过的天才画家。
而舒白秋的妈妈林青霄出身彝族,读的金融,是一位极高水准的职业经理人。
当年舒雨巷的经营,就有林青霄的参与和打理。
之后舒家意外出事,舒爷爷去世后,舒家二口搬去外省,舒沐之的几l场画展,也是妻子在运营筹办。
“爸爸常会说,他不能没有妈妈。”
舒白秋轻声道。
他抬手摘去了一片拂到面颊上的花瓣,任由指尖的粉色重新回到了风中。
“不是因为妈妈在帮他打理运营,而是说,妈妈是他的灵感。”
少年的嗓音清软,字字句句,带着比春风更柔的暖意。
“他常常讲。他可以没有笔,没有纸,但不能没有林女士。”
傅斯岸偏头望着人,他知道,小啾的爸爸妈妈感情很好。
也正是父母的爱情,让舒白秋对结婚和伴侣有着最初的美满印象。
结婚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
共同生活,幸福甜蜜。
——这是傅斯岸亲手教训顾一峰的时候,听到的最满意的一句复述。
和他与小啾的婚事正好相衬。
而在这时,傅斯岸听舒白秋讲完,又问起了另一件事。
“人也会成为艺术家的灵感来源吗?”
他道。
“我还以为,只有山峰湖海,花鸟百物才会。”
舒白秋闻声笑了笑,说:“当然会。”
少年抿了下唇,还道:“或许还不只是来源。”
“——而是源泉。”
恰此时,又一阵清风吹来,拂落了万千枝头的花朵。
芳英纷繁,落花如雨。
如此明媚而美丽的景象,引得周遭游人欢呼惊叹,不少人都纷纷拿出了手机,争相拍照,想要留住这春色一角。
而恰坐在樱花树下长椅上的两人,却谁都没有动。
因为在风起花落的那一瞬,舒白秋已然倾身。
春光如海,日丽风清。
他于万千的落花之中,吻住了他的先生。
**
舒白秋曾经不愿许诺,不敢同行,不能设想遥远的以后。
现在他终于读懂——
未来不是悬崖绝处。
——生命正是由一万次这样明媚的难忘瞬间组成。
***
周末结束,舒白秋照旧去工作室忙碌。
他还着手开始挑选起了玉石。
为神工奖的参赛做准备。
舒白秋选看的翡石,正是傅斯岸从明城带来的那些。
不止种类齐全,品质优越,傅斯岸带来的这些翡石,还大多都是老坑口的老料。
和现在市面上售卖的新矿口翡石不同,这些老料的品质更为稳定,也不会出现跑水变种之类的新料通病。
不仅品质喜人,这些老料有很多都已经是不出手不流通的无价珍品。
不过傅斯岸跟舒白秋去过玉石库两次之后,就发觉。
小啾并不是专门挑贵重的料子。
他的考量完全没有以市价为标准,相反,舒白秋还连清雷工作室的库存也一并看过了。
他在找的,是那种特别的、最能勾起创作欲的料子。
就像之前舒白秋为苏青基金挑选合适的赞助对象那样。
除开量化分明的技巧,少年也在以心意为考量。
并且,舒白秋的日程规划也做得很好。
他总是准时准点,到点就能将进度完成,也从来不会因为雕刻而耽搁吃饭和休息。
傅斯岸更察觉,少年虽然看起来人软,但他其实很有主见。
也很是自律。
舒白秋是无可争议的天才。
而且他完全不会挥霍浪费自己的天赋。
傅斯岸旁观过几l次,就生出了这个格外清晰的念头。
假使小啾不是他的爱人,也会成为傅斯岸最欣赏的投资对象。
雇佣舒白秋,必定会让人很满足。
当然——
被小啾包养,更快乐。
许是傅斯岸望着人的目光太盯黏,原本在用平板专心看标记好的玉石的舒白秋都不由抬头,望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傅斯岸看着他,也没隐瞒。
在想你什么时候使用我,金主先生。℅[(()”
“……”
舒白秋听得耳廓微红。
正值中午,天光大亮。
……怎么可以把使用这种事拿出来讲。
少年没说话,他抬手过来,扶好了傅斯岸的眼镜。
直到银光薄冷的镜架稳稳正正,端妥地架好在男人英挺的鼻梁上,舒白秋才收回手,轻声说。
“先生该去上班了。我傍晚去顶层找你。”
他之前已经听先生说过,今天下午,傅斯岸会晚下班一点。
被戴稳了眼镜的傅斯岸也没再继续,只低应了一声。
“好。”
说话时,男人眸底也有浅淡笑意。
镜片之后,他还微微眯了眯眼,看起来欣愉惬意。
舒白秋不由觉得。
这一幕的先生,好像一只皮毛油亮,筋骨舒展的豹子。
餍足慵懒,又如此贵气。
() 下午,两人又一同步行出门,分别去了太昊和工作室。
直至傍晚,舒白秋才离开清雷工作室,去了太昊。
保安和电梯员都早已认识了这位过分年轻的小舒董事,舒白秋一路回应过他们的几l次致意,便走进了专用电梯,上了总裁办公室所在的顶层。
不过在走进顶层办公室的时候,舒白秋却愣了一下。
因为室内并不只有先生一个人。
会客桌边,还额外坐了两人,似乎正在商量什么工作上的要事。
办公室的门一推开,那两人也顿了一下,纷纷朝门边望了过来。
舒白秋无意瞥过,一眼认出,其中一个中年人,正是他之前在太昊见过的一位总监。
另一位年轻的生面孔他没见过,似乎是外来的客人。
那两人似是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他们的谈话也就此中断了。
舒白秋愣了愣,面带歉意,正想退出去,却听见了熟悉的低磁声线。
“舒董。”
傅斯岸没有叫他小啾,反而主动致意。
“抱歉,还有些收尾没处理完。麻烦舒董这边落座,稍等。”
傅斯岸示意的,正是室内一旁的沙发区域。
舒白秋愣了下,身体已经更早回应,乖乖听了先生的话。
“……好。”
少年走进来,自己去了沙发旁坐下。
会客桌边的两人也起身向舒白秋礼貌示意,旋即,又开始了之前的交谈。
他们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介意或被打扰的样子。
舒白秋坐在沙发上,他的身形偏薄,位置又侧对着会客桌,很容易被一旁的置物架整个挡住。
即使他独自坐在这里,也不会有多少格格不入的不舒服感觉。
不过,本来惯于礼貌性避嫌的舒白秋,这时却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了会客桌旁。
他在看的,是那位完全陌生的青年面孔。
对方同样戴了一副细边眼镜,气质却与傅斯岸截然不同。
如果说傅先生是贵气难近的高岭冰峰,这位青年就是沁人暖煦的春日薄雪。
舒白秋的视力也很好,他还看到了青年胸前别着的工牌,上面正写着对方的名字。
蔺空山。
名如其人。
一样美丽。
几l人仍在交谈,就像舒白秋猜的那样,这位蔺美人的确是外来的客人。
他所带的团队,似乎和太昊有合作,双方正在商量一些药企会展的工作。
舒白秋怔怔地看了那个青年美人一会儿,自己反应过来,才挪回了视线。
但没多久,他的目光又慢慢偏了回去。
在悄悄看。
二人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商谈结束。
临走时,蔺空山起身,对上了舒白秋的视线,还微一欠身,向他致意,笑道。
“舒董,再
会。”()
舒白秋怔了怔,也同他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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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走。”
蔺空山和那位太昊的总监一同离开,房门关闭,室内安静了下来。
舒白秋起身,刚走过去几l步,就听门边的傅斯岸问。
“你认识他?”
“诶?”
舒白秋愣了下,很快意识到了先生说的是谁。
他摇摇头:“那位蔺先生吗?我不认识他。”
傅斯岸举步走过来,垂眼看着舒白秋,没有开口。
他没说话,舒白秋也猜到了先生想问什么,便主动回答。
“就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我才看他。”
舒白秋还找了个更合适的词:“不止好看,还很称心。”
少年的话说得坦白且诚实。
听到这个回答的傅斯岸,英俊的面容却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两人此时正好站在傅斯岸平日办公的书桌旁,舒白秋面对着停在他身前的先生,背后就是宽大微凉的实木桌面。
不过舒白秋并没有注意到先生的神色,他还在道。
“这位蔺先生,大概很受学艺术的人欢迎。”
“他的长相,一看就是艺术生会喜欢的类型。”
傅斯岸沉默了两秒,才道。
“他的爱人是Gold团队的首席设计师。”
“哇。”
舒白秋不由惊叹了一声。
他刚刚有听到,这位蔺美人正是Gold团队的负责人。
他们和太昊商量的合作,也是几l场大型会展的设计与布置。
看来舒白秋没猜错,蔺美人真的很受艺术家欢迎。
少年还解释道:“他的身形和五官比例都很优秀,是那种很吸引人的独特气质,举手投足的定格,都很适合做模特。”
不是那种时尚圈限定的高级审美,而是一眼赏心悦目的好看。
舒白秋的话里带着慨叹,他并不是对着对方的长相做不礼貌的品头论足,而更像是在赏析一件艺术品。
言语之间,流露出无形而鲜明的欣赏之意。
让人很自然的想到。
舒白秋也是从事艺术领域的一员。
傅斯岸再度沉默了几l秒,直到舒白秋回神,抬头去看他时,男人才突然抬手。
“……唔?”
舒白秋微愣,因为他忽然被身前的先生抱了起来。
傅斯岸单手将他托抱起来,上身前倾,鼻梁正抵住舒白秋的鼻尖。
男人甚至已经抬手摘下了银丝眼镜,就这样毫无遮挡地直望着舒白秋的眼睛,问他。
“那我呢?”
“我是艺术家会喜欢的人吗?”
舒白秋被问得怔了下,旋即长睫微晃,眸光轻动。
少年笑起来,说。
“你是舒白秋会喜欢的人。”
“……”
男孩嗓音温湛,
() 字字清晰,反而让抱着他的傅斯岸顿了一下。
不过,这次的停顿远比之前更短。
半秒之后,舒白秋的唇上猛然一灼。
他被先生严严实实地吻住了。
已是傍晚,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淌出一道金灿灿的江景。
天边晚霞瑰艳,绚丽的粉紫色铺满了整片苍穹与地面。
他们在如此漂亮辉煌的黄昏中接吻。
气息交.欢,唇齿相缠。
等到亲吻终于结束时,晚霞恰好到了最盛放的时刻。
舒白秋轻喘着,不由被着无比瑰丽的霞光所吸引。
日光辉煌,为面前摘去了眼镜的男人镀上了一层瑰艳的金。
傅斯岸的眉眼本就贵气俊雅,此时更是被这绚烂的日曛藏去了原本的霜寒冷色。
舒白秋知道,先生内里其实有着纯粹的寒意。
如高山冰雪,利刃藏锋。
但是他更觉得。
人生好奇妙。
原本该是舒白秋会最害怕的人。
却给了他最多的安全感。
少年专注地望着面前的人,他只觉今天的先生,更有一分不同往日的神色。
直到傅斯岸的声音响起,舒白秋才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会不同。
——因为先生已经摘掉了眼镜。
而被抱按在男人怀中,背后就是实木宽桌,根本无处可退的舒白秋,也只听先生讲了一句话。
傅斯岸看着他,说。
“小啾,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在书桌上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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