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缓缓引导黑魔,吸纳它的魔气。
同傅惊尘从身体剥离出的那个黑魔相比较,蓝琴的这个显然虚弱不已,它同样意识到不妙,痛苦求饶,那话语同上一只别无二致,只是重点强调,它可以帮傅惊尘永远地留下花又青,要花又青永生永世都摆脱不了他。
傅惊尘微笑:“不愧是痴。”
他不为所动,干脆利落地将这个黑魔也完全吸收。
侧身,瞥见蓝琴体内犹沾着一小片黑魔碎片,便施法催动金开野,要这具“金开野”木讷地一刀搅碎蓝琴的心脏。
黑魔破碎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为其余尚在世的黑魔共享了自己灭亡的信息。
蓝琴那颗破碎的心脏在胸膛中跳动,生命最后一瞬,她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金开野。
“金开野”受人操纵,木然地拔起刀,温热的鲜血溅他一脸。
蓝琴张唇,痴痴看“金开野”。
“哥哥……”
风吹散了声音,花又青推开木门,站在阳光与阴暗的交界处,安静地看着房间内的一切。
地上的蓝琴垂下手,已经没了声息。
傅惊尘转身,同站在木门前的妹妹对视。
花又青说:“你说得对,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应该再逃避。”
傅惊尘笑了。
他说:“你慢慢处理,我在外面等你。”
离开前,傅惊尘给花又青留下了一个白色小净瓶,教她如何抽离魂魄——这个东西,可以用来收敛金开野的残魂。
木门关上,花又青走向金开野,轻轻唤一声哥哥。
金开野不会再回应她,泥偶木人,不听不应。
只是一缕残魂而已。
错过的便永远错过了。
花又青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以手帕擦拭他的脸。
她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起身,抱了抱他空旷的躯体,然后干脆利落地拧断他的脖子。
道法自然。
不可强留。
……
两具躯体被埋葬在同一处,深山密林,此处芳草萋萋,阳光明媚,时时可闻莺啼。
是个安歇的好住处。
负责挖坟的王不留感叹:“我都想在这里给自己留一个墓穴!”
小黑眼前一亮:“真的啊?那你死之前能不能把身体给我?修道之人的身体可是大补啊!”
王不留抄起铁锨就砸他的头。
为防止旁人打扰,花又青没
有立碑,只在合葬坟前种了一株柳树。
千丝万缕堤上柳,只愿能挽住她心中所留。
一行白雁破青天。
附着在蓝琴体内的黑魔已除,花又青却没有半点欣喜。
除却傅惊尘不谈,剩下几道,一道更比一道聪颖。
一个黑魔消亡,余下的都能察觉到。
只会越来越难杀。这只是个开始,从今往后,清水派诸位,将正式涉足这尔虞我诈之地。
如今还是傅惊尘和他们一道联手,若是今后……余下的黑魔都被杀净了,那清水派的目标,便只剩下傅惊尘一人。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nbsp; 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在那一日到达之前,花又青必须想到解决办法。
她不信黑魔不能剥离。
还有湘夫人的预言,若有朝一日,她也会成为黑魔的载体,便心甘情愿为大义献祭。
上善在离开前,在湖顶水源中下了能杀死蛊虫幼苗的解药。
至于那些虽感染蛊虫、却尚未死去的人,上善也给了楚吟歌详细的解毒药方。
眼下看来,一时半会,还回不去清水派了。
让他们放弃这城镇上的中蛊百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清水派倡导勿以善小而不为,经过一番商讨,几人决定都留下,先救了这些百姓,再回清水派复命。
一行人仍旧住在方宅中,只不过换了房间,不再是那几个阴暗逼仄的小房间,而是换了更宽敞明亮的客房,要热水,也是很快有人送来,再不必催上三四次。
方薄天一死,骓夫人的气势顿时弱下去不少。
如今方回燕暂时留下,她心中惴惴不安,唯恐方回燕当真要夺回这家产,赶了他们出去;谁知方回燕只是让人接回来了在外寡居的姑姑方扶云,请她暂为打理方宅的生意。
旁的,只字未提。
骓夫人心中苦闷。
方扶云是方义云和方薄天最小的妹妹,当年出嫁时风光无限,谁知婚后半年便死了丈夫,她一直孀居。那户人家规矩森严,纵使方扶云颇有理财之能,却也只能在后院中沉默绣花。
直到今天,方回燕亲自接了方扶云回来,又拿到一纸允许改嫁的族老手书。这偌大的方家宅产,如今都在方扶云名下。
这还是骓夫人第一次见方扶云,被她美色惊了一下。
宛若高山雪莲,又似深山幽兰草。
深居简出为方扶云平添几分清冷寂静感,她话语不多,只告诉骓夫人,今后内宅之事,还是由她打理。方薄天留下的几个孩子,也都由骓夫人照料。
末了,方扶云才问骓夫人:“你的名字,是二哥取的么?()”
骓夫人颔首。
骓字指苍白相间的马,他怎能给人取这种名字??()_[(()”坐在方扶云身侧的方回燕,想一想,询问,“不如改名为’追’如何?我听闻你本家姓风,风追,赶风追月,如何?”
骓夫人不识字,怯怯诺诺地说声好。她哪里敢说些什么,方
() 回燕这些师妹师弟们,已经露了真功夫。
暂且解决完方宅内务事,马不停蹄,花又青提出,要去送金开野的那缕残魂。
傅惊尘已经测算出金开野此生投胎之处,在孟国腹地的一富足小镇,她此刻若是前去,两个来回便能折返。
没有人对此有异议,方回燕也十分赞同。
唯一不开心的,便是王不留了。
他依依不舍,问花又青:“你当真不回玄鸮门了么?我们都很牵挂你。”
花又青颔首。
王不留叹:“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花又青指一指旁边的小黑,告诉他:“你若是想我,可以和他说话。先前我和他结过契约,你看着他,就当看见我了。”
少阴一板一眼地提醒:“请三思,不留和小黑同住的这两日,我看到不留写了十七封遗书。”
花又青:“……”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黑魔已除,蓝琴即逝,艳阳青空,几人吃过早饭,就此作别。
王不留同小黑回玄鸮门,方回燕、谢垂星和楚吟歌留在镇上救助中蛊虫的百姓,花又青和少阴去送金开野的残魂。
至于傅惊尘和青无忧,他们要去哪里,花又青没有问。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
世事无常,聚散向来不由人。
霜雪薄薄,暖冬融融。
花又青怀揣白瓷瓶,同少阴取道巍峨高山,前往金开野投生之处。
这一世,他不再姓金,而是佟,乳名安安。
佟安安。
听起来便十分乖巧安稳。
初见佟安安时,隔着门框,本该牙牙学语的年纪,他却淌着口水,什么都说不出,见人便笑。
奶妈疼惜他,对他好,但架不住家中孩子多,有些心肠坏的,便用土块砸他头脑,砸得佟安安痛到哭,仍旧眼巴巴地跟在那些孩子身后,想要和他们一块儿玩。他什么都不懂,还是以往那派天然的赤子之心,不曾改分毫。
花又青默不作声,趁奶妈午睡,靠近佟安安,将那一缕残魂悄悄送至佟安安体内,又用了楚吟歌赛给她的丹药,化开一粒,喂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