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劝说师兄师姐放弃自然好,可若是不能放弃,二者选其一——
假使傅惊尘对清水派下手,花又青亦能以身阻挡——纵然螳臂当车,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杀戮进行。
纵使身死道消,也断然不可袖手旁观。
花又青闷头走,一路进了小院。
刚进去,便察觉到院中有人。
只见院门口,青无忧一身青衣,捧着木托盘,安静地站着,看到她,才唤一声师姐。
他发上和肩膀都落着好几枚树叶,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傅惊尘的命令,青无忧始终一板一眼执行。
“弟子来得过早,以至于如今灵芝水都冷了,”青无忧声音发僵,听不出开心还是其他,“请师姐赎罪,弟子再去煎一份新的端来。”
“现在就给我吧,”花又青疲倦,她抬手,握住木托盘上的碗,毫不迟疑,仰脸一饮而尽,药水又凉又苦涩,仰头静静入了咽喉,却好似什么都未感受到,低声,“今夜寒冷,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青无忧没想到她今日如此干脆利落,愣住,捧着托盘,犹一动不动,宛若被人施了定身咒。
恰好,花又青在此时侧脸看他。
猝不及防,青无忧同她对视。
他狠狠一震,只觉灵魂异常颤栗,一时之间,竟失了声,哑了语。
月光之下,她面容似白芙蓉,眼睛黑如葡萄,出尘绝艳,却冷感的漠然。
和记忆之中,那个明艳活泼的傅青青已经截然不同了。
分明只差了两岁,如今看,她的神情,似乎不该出现在一个少女的脸上。
她越来越像师尊了。
若说他二人是一母同胞,青无忧也会相信。
傅惊尘没有提任何花又青“死而复生”的事情,淡然到就像妹妹只不过是外出玩了几年。
他不言不语,下面的这些人,谁又敢多置喙?
“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花又青道歉,“我不该利用你。”
青无忧微微张口,理解了她的话语,又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她说的是什么,但出于礼节,也不可置之不理。
他客络地说:“这些都是弟子分内之事。”
“不是,”花又青摇头,看着青无忧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那不是分内之事,就是我做错了。本来是我和傅惊尘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了达成目的,白白地牵扯你进来,还害你磕上几个头——现在额头还痛吗?”
青无忧终于记起。
原来她在说上次“非礼”之事。
那一次,傅惊尘并未追究,事后也安抚过青无忧,还给了他许多丹药弥补。
他更不舒服了。
此时此刻,被讨厌的对手关心,对于青无忧而言,是很不适的一件事。
他宁愿被甩巴掌,也不想听她这样轻声细语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她是师尊的妹妹,是高高在上的傅青青——还是花又青也好,都是师尊要永远捧在掌心的人,实在无需向他说这种话,更不需要对他关心。
还不如打他一顿。
青无忧无所适从,好久,才说:“多谢师姐关心,现今都是弟子做得不够好。”
“傅惊尘平时对你很坏吗?”花又青轻声,“为何你将他的话奉为圭臬?”
青无忧说:“师尊对我若亲子,教我、指点我,关爱我。”
花又青问:“可他也会惩罚你,你为何如此怕他?”
“是尊敬,不是怕,这是严厉的父爱,”青无忧说,警惕,“师姐莫离间我同师尊的关系。”
花又青不勉强,只是笑了一下。
“以后药按时送来吧,我都会喝的,”她说,“对不起,以后我绝不会再因为争吵而迁怒无辜的人了。”
青无忧不言语,直挺挺地站着,犹如拔地而起生的一根木头。
花又青从他面前走过,干净衣裙拂过地上丛生的灿灿金黄,像从她裙角落下了几片碎金子。
青无忧盯着看了半天,才发现那金子般的东西,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蒲公英。
再抬头,花又青已经关上木门。
他站在原地,看向自己的手,恍然间,总觉得她的清香犹在,若有似无地环绕着他一双手臂。
花又青本想等傅惊尘前来,同他好好商议。
但一直等到困倦,都不曾见他身影。
用了凤凰佩,唤他名字,又蹦又跳,企图引起傅惊尘的注意力——可直到她闹得筋疲力尽,他也不曾回转。
小院中空寂无人,唯独竹影清清。
不见来人。
花又青终于意识到,他在刻意躲避着她。
玄鸮门这样大,傅惊尘若是不想见她,无论花又青再怎么做,都寻不到他身影的。
这同生共死符,必须要快快解开。
往后几日,也都不曾见到傅惊尘。
吃食依旧照常送来,青无忧一板一眼地送灵芝水,花又青也安静好几天。
她的生活规律且单调,在玄鸮门中,平日里不是练剑,就是跟随湘夫人学习占卜,或者去叶靖鹰处,跟随他老人家在药庐上背一些丹药的秘诀。
人走如灯灭,生来双手空空,去亦双手空空。
这段时日里,叶靖鹰毫不吝啬,将自己这一生研究的东西,尽数交予花又青。
花又青同样不辜负他的期望,有些东西暂且无法理解,也尽力去背诵,不使叶靖鹰心血付诸于流水。
短短时间内,她背下了大量的药方和调配比例,不仅仅是医药,还有无色无味无感,不会被修仙者察觉到的毒素;能见血封喉,只需丁点就能令人丧命的粉末……
湘夫人那边,却不曾教习花又青什么。
花又青每每过去,也只是同她喝茶、聊天,以及,硬着头皮迎接霍成烟那阴沉沉“你这小妖精”的目光。
三年弹指间,湘夫人容貌一如从前,光华璀璨,更添一份温婉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