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脱口而出的“四师兄”。()
傅惊尘直觉需要拘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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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为了拯救温华君和展林,青青才会如此急迫地想进玄鸮门?
玄鸮门中,唯有十二年一开山门时收的内门弟子才可携带家属,而上一次开山门,只有傅惊尘入内——所以她才要扮作他的妹妹,在他身边混入玄鸮门,只为收集玄鸮门的情报,以便日后进入。
左思右想,唯有此揣测最可行。
叶靖鹰对傅惊尘的“天意论”不置可否。
夜深了,早就到了该歇息的时刻;
他背过身,蹒跚脚步:“若找到青青……能否让我这把老骨头,再见她一面?”
傅惊尘说:“那是自然。”
叶靖鹰伛偻着背:“不知我是否还有再见到她那一日。”
眼看他独身下楼,傅惊尘静默片刻,方推开木门。
这原是王不留睡的房间,一应陈设都旧了。
自从他搬走后,这边便空下来。
叶靖鹰没有再收其他弟子。
蓝琴也走了。
一年前,蓝琴自玄鸮门中夜逃,下落不明。
只后来听人讲,曾在孟国见过她,说她腿脚已经好了,不再跛足,且进步良多,功法深厚,有傲龙派弟子同她交手,竟被她活生生掐断脖子,饮了生魂。
她一直在找金开野的下落。
而那黑魔……在傅惊尘伺以那几个德高望重之人的生魂后,也悄然离开玄鸮门。
傅惊尘隐约察觉黑魔同蓝琴达成某种交易,一如曾经的他舍命救青青。
但暂且按下不表——
三月前,青无忧铲除傲龙派安插来的探子,刚愎自用,梁长阳为救青无忧,下落不明,已过去三月有余,卓木和石山差了多人去寻,都不曾找到他。
风吹冷冷过,隐约又听男子不正常、恍若痴儿的笑声,傅惊尘跨过门槛,踏入房中。
被封了经脉的展林坐在木椅上,看到他,猛然站起:“铁牛兄,我想此事多有误会,还请你先帮我解开——”
“四师兄,”傅惊尘温声说,“请坐——在下原名傅惊尘,任铁牛乃行走江湖的化名。我年轻气盛时,略做了些错事,迫不得已,才掩去真实姓名,还请见谅。”
展林慢慢回忆起傅惊尘做过的残暴之事。
屠杀整个白衣派,放火烧峰,整个传承就此断绝;残忍折磨傲龙派掌门、甚至烤了对方的心肝肺,再喂食给掌门吃;杀死海棠宗的玉杏仙姑……后又凌迟那些欲联手绞杀傅惊尘的正道人士。
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到傅惊尘口中,竟都剩下轻飘飘的一句“略做了些错事。”
炭炉上的水煮开了,傅惊尘取一块叠好的方帕,握住壶柄,自然地以热水泡茶,微笑问展林:“这边许久不曾住人,条件略寒酸了些——这边暂且无好茶,弟子们劳作一日,此刻都已经睡下,我也不忍扰他们美梦,差他们去取,眼下只有这铁观音,还望不要嫌弃。”
() 展林心想这人还挺客气。
他老老实实地说:“不知傅兄年龄几何,只看相貌,大约要比我年长几岁,’师兄’二字,实不敢当。”
傅惊尘一顿,手中热水偏移,落了几点在桌上,他平静:“你当得起。”
沸水冲泡开卷曲的铁观音,清清苦香。
先为展林斟了茶水,傅惊尘方温声问他此刻身体状况,只字不提他来此用意。
展林起初还有些警惕,只想着,就算死也不能连累清水派的师兄师姐师妹师弟们。
哪里想到对方不曾相问,时间久了,这颗心正犹豫着要不要放下去,忽又听傅惊尘漫不经心地问。
“昔日我曾与令派青青师妹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如今过去这些时日,她功法是否有了进益?”
展林眼皮一跳:“为何傅兄忽问起青青?”
“没什么,”傅惊尘微笑,“只是我幼妹近期顽劣,不肯好好用功。我想,令师妹和我妹妹年纪差距不多,脾气又相似,若有机会,还想虚心请教,令派教导师妹的法子。”
展林听得愣了神,一时间竟有些摸不准。
听傅惊尘的语气,难道——难道这里还有个“青青师妹”?
他一时间糊涂了,也不知做何判断。
待见到师妹……这些话一定要同青青说起。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展林若无其事地笑,说了些“都是师妹自己用功”之类的场面话,堪堪将此事揭过。
傅惊尘笑:“听你的语气,令派师兄师妹颇为相亲相爱,想必那青青师妹,也必然十分依赖于你。”
他每每提青青,展林都心惊肉跳,唯恐对方觉出异样:“我师门凋敝,又清贫孤弱,几个师妹都是我们一把……亲手带大的,情谊上,自然要比旁人亲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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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亲厚”两个字出来后,傅惊尘的笑容似乎有些不真诚了。
不,他一直不真诚,只是在展林说出这些后,看起来有些不悦。
类比的话,有些像……被抢了蛋的鹰?
“原来如此,青梅竹马,自然和亲兄妹一般,”傅惊尘笑着为展林斟茶,“或者说,如父亦如兄,其情谊,自然是我这个外人所不能理解的。这些年来,四师兄辛苦了。”
展林哪里敢让他倒。
看这笑容,他总疑心,傅惊尘不是倒茶水,而是哐哐往他杯中放毒药。
背上蹭蹭地生着冷汗,展林不停喝茶掩饰。
傅惊尘看他一杯接一杯,亦未说些什么。
又稍稍坐一坐,末了,礼貌彬彬地说难得重逢,还请他在此多多小留几日,好好探讨教导妹妹之法。
展林:“……”
不愧是大魔头,连变相软禁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待傅惊尘走后,展林才松了口气。
他喝了太多太多水,不多时便觉有些三急。房中虽有溺盆,但他嫌弃脏污,断然不肯用的,想也未想
,便开门出去,寻找茅厕,顺带着走了一圈,才发觉自己竟被符咒困住了——
活动范围仅限于此房间和茅厕之中,若想再出去,皆如被什么泡沫隔开,软绵绵的,阻挡他外出。
写过多次强/取豪夺话本子的展林,第一次面对实打实的软禁,彻底傻了眼。
和这个相比,他更担心青青。
——以大魔头这平静疯掉的精神状态,青青啊青青!你快些跑啊!!!
千万别让他抓到!!!
思考间,站在廊上,忽听有人毕恭毕敬:“师尊,弟子有一事相禀。”
是青无忧。
展林心中一紧,直觉对方说的“事情”和青青有关。
他靠近了,想去偷听。
但——
“无忧,”傅惊尘制止青无忧,“下去说。”
只听青无忧重重脚步声,声音远去,离开药庐。
展林什么都听不到。
四下张望,也见不到人影。
一片寂静。
待下楼,傅惊尘方问:“我不是要你面壁思过么?”
青无忧拱手:“此事紧急,有男子擅闯双生台,救走了关在房间内的那女人。”
傅惊尘问:“男子?是何相貌?”
青无忧答:“看不清,是个少年郎,陌生脸庞。”
傅惊尘思索。
男子,年轻的少年郎。
清水派中,唯一能对得上号的,只有最小的那个师弟,名唤谢垂星。
容貌倒是不错,清秀寡言,不过十分抠门。
他皱眉,问:“你看着他将人带走?”
青无忧犹豫:“……弟子也阻止了,不过,只打了他半掌,叫他逃走了……是弟子无能,没有追上——”
“啪!”
傅惊尘重重抬手,扇他一巴掌。
青无忧不敢说话。
傅惊尘拧眉:“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对清水派的人动手,现下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么?”
青无忧垂脸,右脸颊火辣辣一个掌痕,又疼又愧,低声:“所以无忧特来向师尊请罪,我立刻就将功折罪,将那少年擒拿——”
“啪——”
重重一巴掌,又扇在他左脸上。
傅惊尘冷声:“还要再犯错?”
两个脸颊高高红肿,青无忧顿悟,立刻:“我马上让人放松戒严——下令,绝不伤害那清水派弟子。”
不听傅惊尘回答,青无忧急急解释:“师尊勿动怒,那人穿着我玄鸮门弟子的服饰,我只当是傲龙派的探子未清,未曾想到他们会是……无忧考虑不周,还请师尊恕罪。”
许久不听声音。
他忐忑不安抬头,看傅惊尘正平和望他。
傅惊尘拍一拍他肩膀,声音缓和许多:“脸还痛么?”
得到尊敬的师尊关心,青无忧顿时落泪。
男子汉,又怎能轻易流泪?
他摇头,说不痛,这些是无忧应得的。
青无忧现在心中愧意顿生。
原本想试探着问问师尊,除他和师弟外,师尊可也曾教授过其他弟子?怎么那个人,会师尊您的功法?
现下浓浓愧疚,青无忧也不想问了。
师尊教谁,那就是谁天大的幸运;他不过是个弟子,又怎能干涉师尊的决定呢?
师尊就像父亲,而自古以来,向来都是父亲说什么,儿子做什么即可。
“你和无虑是我亲自挑选的弟子,也只有你们两个,得我悉心教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不过时一凡夫俗子,望你们二子成龙,”傅惊尘慢慢地说,“我既希望你二人有出息,平时对你们的管束,也严格了些。思来想去,或许是我对你们太过——”
“没有,没有,”青无忧摇头,他急切开口,“我知自己性格急躁,沉不住气,师尊教导的是。如今扇我巴掌,也是想我多多有出息,您视我和师弟如自己的孩子,自然会恨铁不成钢,是我们做得不够好……才令师尊如此动怒。这两巴掌是我应得的,您该多打我几下,好让我知道教训,下次莫再犯此等错误。”
傅惊尘笑了。
“知错能改,便是好孩子,”他从袖间取出一装药的小瓷瓶,递给青无忧,“这里有些伤药,拿去擦在伤痕处,今夜过去,伤痕便消了。无论怎么说,你如今暂管那些符修的弟子,莫失了颜面。”
青无忧颤手接过那瓷瓶,哽咽:“我的一切全都是师尊给的,无忧感激不尽,此后行事必当谨慎,绝不丢了师尊您的颜面。”
“去吧,”傅惊尘微笑,“师尊相信你会成为我第一个得道的徒儿。”
青无忧顶两个巴掌痕,捧着傅惊尘随手给的伤药,眼含热泪,感激不尽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