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又青身体冒了一层冷汗,思考。
难道是冯昭昭就被困在那梧桐棺木中?
为何在几l个时辰前,她在一开始就听到了?
可那个时候的冯昭昭还是正常的,觉魄未受损;
还是说,这怪物已经参透时间轮回,竟能在抢走冯昭昭后、逆转时间,穿越到她们进村的时刻,将冯昭昭装入棺木中,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花又青脑袋乱了。
他们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是穿越时间回到过去吗?还是说,只是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思绪万千间,喜丧队皆离开,“傅惊尘”骑在马上,载着“花又青”,领着一行人继续前行,往村中去。
直到他们离开。
迷雾渐渐散去。
再抬首,方才消失的月亮再度回来,无声无息挂在天际。
傅惊尘终于拿下捂住花又青口鼻的布条:“看来冯昭昭就在那棺材中。”
花又青惊魂未定:“方才那是——”
“蜃气。”
瞬息间不再敢有所动作,花又青一动不敢动,愣愣站着。
她如今在的这幻境,就是依托水月镜同蜃气——每每被提到此二物,她便提心吊胆,唯恐被人看穿。
——会有人发觉自己竟是在幻境中吗?
“雉入海化为蜃,吐息之间,可在海上移转一段过去的幻影,”傅惊尘思索,“海市蜃楼,传说中都以为是神仙亭阁,实际上,不过是复现曾经的事情。”
花又青说:“啊?我从未听说过。”
她低头轻抚心口:“哥哥出去历练,可曾在海边遇到过
() ?”
“并未,”傅惊尘一笑,“不过听右护法提到真正的那个水月镜——听闻是噎鸣之物,千百年遗留下的神器,可观过去,亦可预见未来。”
花又青的心脏要停止跳动了。
水月镜,蜃气。
都是秘而不宣的东西,傅惊尘究竟知道多少?
嘴唇更干了,干到她口中都是苦涩的、谨慎的、畏惧的味道。
“水月新镜就是仿造的这个镜子吗?”花又青干巴巴,“是吗?”
傅惊尘诧异:“你还记得。”
大约是想到昔日一同对付妖尸的状况,他说:“听闻若想驱动水月镜,必定要以蜃气催之。我想,方才那林中漂浮的,不是什么白雾,大约便是能诞育幻境的蜃气。蜃气复现了我们方才进村时的场境,若是他人遇到,定然要以为撞见了鬼。”
花又青顺着转移话题:“可是,上次我也听到了棺材中有人敲打。”
“所以我们还是要跟上去看看,这丧葬仪队所行的方向,就是高氏祖坟处,”傅惊尘伸手,拉她起来,“走,我们去刨坟。”
花又青:“……你不要把这么缺德的事情说得这么轻松啊!!!”
冥冥之中,花又青想,她的命格注定,此生若不修道,必然要做一名盗墓贼了。
小时候她刨开定清师尊的坟墓,玩弄他老人家的遗骨;现如今长大了,为了救出冯昭昭,又要去刨旁人的祖坟。
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天尚不降雷于她,可见她命格够硬,天生就是做掘坟盗墓的材料。
高家的祖坟并不难寻,拨树分花,不多时便悄然到了目的地。
花又青同傅惊尘藏身暗处,看着远处的白色送葬队伍停在一片坟冢前,选定位置,挖土,鸣鞭炮,吹唢呐,在《百鸟朝凤》的旋律中,那盖着白布的棺材被放置在地上。
几l个身着白衣的人对着棺材齐齐鞠躬,口念悼词。
「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
暗处土中,无声无息。
贞静。
指甲深深断裂,撕扯到指尖的肉,血淋淋地痛,一笔描画。
清闲。
指尖的皮肤被磨破,混合着血液和皮肤,深深抠进木板之中,横撇竖捺勾,一道划,一道血。
冯昭昭脸色苍白,满手鲜血,她的右手已不听使唤,还在木板上着字;拼命地拍打着周围的木头,一下又一下,拍到手掌发痛发红,无助呐喊,救我,救我。
她听到外面有人在念,贞静清闲,行己有耻——
“什么贞静什么清闲?”冯昭昭怒声,“我只要活着!我想活着有什么错?!”
“我来世上一遭不易,凭什么身为女儿就得守贞?为什么要谴责于我?”
哗啦啦——
惊起鸟鸣阵阵。
顾茗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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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阵阵,竹林中,小路上,他再度看到那纸人抬着喜轿,念念有词,一蹦一跳,那
喜轿亦一晃一摇一摆,风吹轿帘,露出里面殷红的嫁衣,还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及惨白的、滴血的脚腕。
顾茗一凌,登时回首,遵循着傅惊尘的叮嘱,提醒诸位师弟,立刻封住五感。
安顿好师弟后,他快走几l步,匆匆往正站着撒尿的石山师兄方向去。
“师兄,”顾茗站在他身后,不想看师兄隐私,止步,不远不近地提醒他,“那些纸人又来了,快封住五感!”
“什么纸人?”
月光下,石山师兄声音飘渺:“为什么要封住五感?”
“就是方才进村前遇到的那些,”顾茗急切地解释,眼看那队伍越来越近,“傅师妹说了,若不封住五感,容易被迷了觉魂——”
石山说:“迷了觉魂?”
仍旧背对着他,注视之下,石山的头忽然原地转了半个圈,好似被人直接拧转了头颅——正面的头接在了背面的身体上,他对着顾茗咧开一个笑容,嘴角要撕裂到耳朵旁,“是像我这样吗?”
无尽的黑暗。
无尽的沉默。
无尽的刻字。
……救……我。
救我。
冯昭昭已经快失去力气,唯独手还在写,坚持着,不受控制地写。
她开始担心自己会磨掉整个手指,就像方才摸到的那面刻满字的木头,皮肉磨破了,那就用骨头不住地划。
贞静清闲,行己有耻。
坟墓外。
纸钱漫天飞撒,盖着白布的梧桐木棺材被埋下,盖在黄土中。
一行送葬的人再三行礼,终于离开了,唯独一个小女孩还站在坟墓前。
花又青眯起眼睛。
小女孩抚摸着棺材,忽有人叫她名字,芸娘,芸娘。
她应一声,站起来,跑过去,牵起男人的手,仰面,乖乖叫爹爹。
爹爹,芸娘会像万奶奶一样,为家族增光。
花又青看向那唤小女孩的男人,待看清相貌,骤然一惊。
——这难道不是村长高长宁么?
只是比他们见到的村长要年轻许多,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
愣神间,傅惊尘悠悠出声:“发现怪异之处了么?”
花又青慢慢地说:“发现了。”
“村长接待我们,说他女儿刚出嫁不久,房间空置,所以让我和冯昭昭住在他女儿的闺房之中,”她转身,看傅惊尘,冷静分析,“俗世间,女儿出嫁年纪大多在十五到二十岁之间,他女儿若是二十岁,算下来,他也得是五十几l岁有了这个孩子……先前我忽略了这点,忘记了年龄竟是对不上的。”
“五十几l岁的男人,”花又青皱眉,“难道还有使女子受孕的能力?”
傅惊尘笑:“大约。”
“但族谱上显示,村长妻子已在三十年前病逝,”花又青翻阅着傅惊尘带来的那份族谱,越看,脸色越沉重,“既是如此,哪里来的’刚出嫁的女儿’?女儿
不上族谱,我们无法知道她女儿的年纪,但是——”
“方才我们看到的幻境中,他四十多岁时,女儿已经有十岁光景,所以这就是谎言,根本没有什么刚出嫁的女儿,”傅惊尘说,“村长在骗我们,他故意引你和冯昭昭去住在他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