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他生平没遭受过这种“甜言蜜语”的炮轰,自己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觉得自己骨头都被她三言两语抽掉了,只想软绵绵瘫在她身边不动。

最后吭哧瘪肚地搜刮了他几寸肝肠,挤出了一句裹着真心的一句:“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最好!”

白榆有心哄人,舌灿莲花起来,能把人哄得神魂颠倒。

但是她说的又都是实话,因此带上了几分真心的夸赞,威力更是摧枯拉朽。

谢玉弓的反应好可爱,白榆笑得咯咯咯,胸腔震动得两个人都是心中怦然。

不过甜蜜归甜蜜。

他的王妃都说了他才会是最好的皇帝,他该做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停止。

谢玉弓比谁都清楚,只有坐上那个至尊之位,才能做出他“对她好”“对她最好”的承

诺。

否则若让她再落入他人之手,不得已“失贞”保命,她不必死,谢玉弓也可以羞愧投河了。

因此黏糊糊了小半宿,谢玉弓还是狠狠心,把白榆挖起来了。

“你继续睡,我给你换个地方待着。”

谢玉弓用披风将白榆全身裹住,包裹奶娃娃一样那种包裹的方法,最后两头一系,挂在了自己胸前。

也得亏他真的身形颀长,臂力惊人,否则这姿势抱个大活人,能不能走路都是问题。

而谢玉弓带着白榆不光健步如飞,甚至身轻如燕。

他让之前假扮“恭王妃”的身材纤细的死士,再一次假扮白榆。

而后趁夜带着白榆还有治病救人的杨老太医穿越猎场,将白榆顺着皇家猎场被破坏的缺口,送去了城外的密林。

那里是段洪亮的亲卫精兵驻扎的地方,整片山林四周人迹罕至,紧邻皇家猎场,而段洪亮此次带入惠都的亲卫和精兵,在两月之前就已经从启南分批出发。

化整为零跟随走商和货郎的队伍进入了皇城周围,前些日子才用特殊的信号聚集在山林。

也就是说,早在得知白榆落入太子谢玉山手中的那日,谢玉弓就派人通知了段洪亮,他等不及慢慢筹谋,就要孤注一掷,鱼死网破了。

此刻山中正在练兵,众人将枪头包裹,士兵们个个精悍无比,这深秋时节,竟然都打着赤膊,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无论是突刺还是回枪,都带着横扫千军之势。

他们为了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练兵并不会呼哈叫喊,而是跟着营地之中一个更鼓般“当当”脆响的节奏,排兵变阵,沉默而肃杀。

谢玉弓带着白榆到来的时候,正是旭日初升的时候。

白榆从谢玉弓的披风里面钻出来,谢玉弓甚至还觉得没抱够。

他骑马奔走的这一个时辰左右,胸前因为抱着一个人,实在是寒露不侵秋风难透。

一个人的春夏秋冬谢玉弓都走过,可是两个人心贴心的日子他是一次过称上一句蚀骨销魂不为过。

他前胸贴着她的肌理,现在还是麻酥酥热腾腾的。

有点意犹未尽地把白榆放在营帐边上,把她从披风里面扒出来,伸出布满茧子,手背青筋游走,能斩杀数人丝毫不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点笨拙意味给她整理头发。

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粘稠的细丝,像斩不断的藕。

白榆昨晚上才刚刚习惯他这黏糊糊的样子,推测他动情比自己早,之前伪装成成熟又担当的模样,可真是委屈他了……小屁孩一个。

他给白榆整理头发的手指动着动着,就动到白榆的脸边上。

白榆真没客气,窝在谢玉弓的身前睡了一夜,只把颠簸当摇篮。

因此此刻的形容切实是鬓发凌乱,睡眼惺忪。

可是就这副头没梳脸没洗的样子,谢玉弓竟然也看得移不开眼睛。

手指给白榆抹掉一块眼角的小硬块,还一脸甜蜜。

把白榆都整不好意思了,微微偏头,她得找个地方洗洗脸,是人都得长眼屎……

她躲开谢玉弓的手指,正在这时候,营帐里面一直等着他们的人实在是等不及了。

“哗啦”一声,裹挟着愤怒的气势掀开营帐,声若洪钟地说,“臭小子磨蹭什么了呢,诸位都等了你一夜了!”

谢玉弓被惊得醒神,白榆反倒没被吓着,赶紧搓了搓脸看过去。

只见营帐之中探出头的,是一个满面胡须肌肉虬结的壮汉。

宽眉阔目鼻梁深挺,是个顶顶好的相貌,加之臂粗如桶腰粗如柱,白榆甚至能想象出这位若是身着甲胄,手持长枪,所向披靡的将军就不再是话本小说里面的形容词了。

如此人物自然也不用猜,定然是谢玉弓那硕果仅存的镇南将军舅舅——段洪亮。

白榆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这算是见家长。

正匆忙带点笑意想上前称呼声“舅舅”,她对这段洪亮的观感不错。

她也慕强,谁不慕强?这位舅舅是肉眼可见的“坚实可靠”。

只不过这个舅舅似乎对白榆的观感不怎么样。

不,不是不怎么样,而是还没见面,就给她定位成了一只“惑人心智的狐狸精”。

他看着白榆的眼神,像是一个大发神威的“钟馗”,恨不得凭借两只眼睛,就把白榆“打回原形”。

白榆面上才堆上的笑意一僵。

这时候谢玉弓已经迅速对白榆说:“你随便转转,我让人给你打溪水,烧开后好洗漱。”

然后就圈着他舅舅进了营帐。

段洪亮冷哼一声,放下了帘子暂且进去。

他们现在确实没时间计较别的,需要仔细商议今夜之事……

白榆站在营帐外面,眨巴了几下眼睛,耸了耸肩。

完蛋,她可能天生和所有的长辈都犯冲吧。

从小到大,无论大叔大妈还是老头老太太,就没一个长辈喜欢她的……哦,娄娘除外。

不过这会儿太危险了,白榆让谢玉弓把娄娘送走了。

进入了营帐之后,一群或严肃,或拔脖看热闹的大男人围在一张桌子边。

没有沙盘那么专业的东西,他们在桌子上随意铺了一张纸,就画起了地图。

像是两国交战那样,商议着哪里易守,哪里难攻,若是同禁卫军交手要注意什么,城防营练兵的套路又是什么,至于护城卫又擅长什么……

不过段洪亮事先和属下们已经推演过了好几轮,这一次就是讲给谢玉弓听的,他没有加入,只是抱着手臂面色不善。

等到细节之处讲得差不多,谢玉弓也听懂了,开口的人是跟随段洪亮多年的亲卫,见“主帅”生闷气,开口调节气氛。

“殿下多年不见,都已经成家立业,方才外面那位,可是大名鼎鼎的恭王妃?”

谢玉弓现在是个满脑子情爱的傻小子,一听旁人提起了他的恭王妃,嘴丫子恨不得咧到后

脑勺。

“嘿嘿嘿嘿……”

“大名鼎鼎呢(),哼!段洪亮嗤道?()_[((),“可当真是大名鼎鼎,天下谁人不知她乃是一介庶女顶替嫡女婚约嫁与你,活生生比你大了五岁!”

“她分明是皇帝老儿羞辱你的工具,待我先宰了皇帝的儿子,再去宰了你这王妃的父亲工部尚书!”

“女大五赛如母,你母亲即便死得早,你也不必如此缺关怀!”

“舅舅!”谢玉弓一脸严肃道,“别这么说她,她很好!舅舅只消相处片刻,定会喜欢她!”

“我喜欢她做什么?狐媚子而已,还是长得一般的狐媚子,你是真的……你和你那个蠢娘一模一样!都拿鱼目当珍珠!”

段洪亮不是个冲动之人,他看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是他是段氏一族之中唯一一个在皇帝忌惮,朝臣陷害之中活下来的。

只是人都有缺点,他的缺点就是嘴不好。

经常在嘴上杀人放火,导致好多次祸从口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安和帝总觉得他平白长了一副雄壮身躯,满身杀神的武艺,却是个脑子不好的棒槌,才容他活到如今。

而谢玉弓和他的这个舅舅,两个人相依为命不假,守望相助也是真,可是每一次见面,必然要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