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77

乔清音说:【江城怎么样?亚太投行和华乔在那里都有分公司。】

陈知让答应了。

他想,他们都需要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座拥有太多回忆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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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让和乔清音结婚的第一年,二人搬离了南城,远赴江城。

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彼此忙于工作,像是恨不得把自己贡献给工作。

陈知让和乔清音结婚的第二年。

双方父母屡屡催婚。

他们统一了口吻,三十五岁之前要孩子。

而彼时他们甚至没牵过手。

陈知让和乔清音结婚的第三年。

他夜晚应酬归来,客厅里,乔清音坐在沙发上,看那架势,是在等他。

陈知让:“有什么事吗?”

乔清音说:“我想要个孩子。”

客厅里只点了一盏落地灯,乳.白色的灯光照耀在她身上,有种随时都要离去的破碎清冷感。

冷空气侵蚀着室内暖气。

陈知让脸部线条凌厉冷淡:“我以为我们早已达成共识——”

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清音打断:“——试管,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去射两泡。”

陈知让表情没有任何缓解:“试管是非常辛苦的,你不要想的那么简单。”

乔清音说:“我想要个孩子。”

陈知让顿住。

她抬眸望他,眼里好像有千思万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陈知让,我想有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

她脸上满是泪痕,磕磕绊绊地说着无逻辑的话,像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我可以去精.子库买精.子,生下来的孩子就算不是你的也没有关系,你反正会当自己的孩子养着,你没有爱人的能力,但你有责任感……可我做不到,我总觉得是我出轨绿了你……是你的孩子的话,你或许会对它好一些的……当我求你。”

面对她的哭诉,陈知让很平静:“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乔清音:“我现在就很冷静。”

陈知让目光如炬,盯着她:“你确定,要个孩子?”

乔清音说:“我确定。”

长久的对视沉默里。

陈知让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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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管前,医生问乔清音:“现在要试管的,都要双胞胎,你们要不要试试双胞胎?”

乔清音毫不犹豫:“不用,就要一个。”

医生:“那行。”

试管的过程很痛苦很折磨,但结局很好。

只一次,就成功了。

陈知让和乔清音结婚的第四年,孩子出生。

陈知让把取名权交给乔清音:“如果你想孩子让你姓,也可以,我们家对冠姓权没有什么强制要求。至于我本人,更认为这个孩子应

该和你姓。”

“不用了,”乔清音虚弱地躺在床上,孩子生下来都有半个月了,可她还是虚弱的像是刚生产玩一样,“孩子就叫陈念想。”

念想。

是谁的念想?

陈知让眉头紧锁:“孩子取名,不应当成为母亲情感的载体。”

乔清音薄凉一笑,回答的却是:“你会是个好父亲的。”

陈知让不明所以。

直到一个月后,陈知让终于明白,乔清音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个孩子,又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乔清音自杀了。

她留下了一封遗书。

在陈知让和乔清音的房子里,遗书放在陈知让的书房里。

很显然,是专门给陈知让写的。

陈知让一字不落地看完,看完之后,全部的情绪只化作了一句话:“乔清音,你是真的心狠。”

把孩子留给他一个人。

把所有的产业都给了他。

这算什么?

8.

乔清音的离世,给她的父母带来沉重的打击。

她应该是很早以前就想过自杀了,所有的后事都提早安排好。负责她心理咨询的心理医生赶过来,与她的父母做沟通。

乔家二老郁闷颓靡,用了很长的时间,终于接受自己女儿自杀的事实。

然而女儿离开,还有个孙女。

他们年岁已大,想要的不过是孩子的陪伴。

于是他们询问陈知让,能否回到南城工作。

不仅他们询问,就连陈知让的父母也在问。

陈知让离开南城那年,二十九岁。

陈知让回到南城这年,三十二岁。

离开的时候,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是两个人。

只不过陪在他身边的人,从妻子,变成了女儿。

陈知让不再外面住,而是父母家与岳父岳母家来回住。

两边家长都喜欢陈念想,争着抢着要照顾她。

陈知让说不清自己对陈念想的感情,有父爱吗?好像是没有的,但他有着很强烈的责任感——要保护她、照顾她、陪她长大。

乔清音的遗书里有这么一段话:“其实和你遇到的那一天,我就在想挑个合适的时机去死了。如今就是最合适的那一天,你没有太多的爱,可你有很多的责任感和道德感,你会成为一个好父亲,成为一个好女婿,但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好遗憾,也很庆幸。”

这场婚姻,他以为是两个失爱者为了应付长辈的婚姻。

却没想到,是乔清音在算计他的一场婚姻。

乔清音说的没错。

他不会成为一个好丈夫,但绝对会是一个好父亲,好女婿,好儿子。

所有人都夸他好,岳父岳母,父母,以及身边所有的人。

陈知让没有迷失其中,他很清醒。

清醒地知道,这一切不是因为他

爱乔清音,所以才对岳父岳母好。()

而是因为那该死的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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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沈以星会带陈念想出去玩。

她是丁克主义,段淮北亦然,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喜欢小孩。

有沈以星在的地方,陈知让不可避免地想到书吟。

他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她了。

就连朋友圈,他都对她设置了,不看她的朋友圈。

回忆如同这座城市的风一般,自他踏上南城的那一刻,就朝他席卷而来。

时隔境迁,沈以星以为他早就放下了。

而陈知让也以为自己放下了。

彼此都结婚了,有孩子了,都这个年纪了,谁还会执着于年少时喜欢过的人呢?

可再听到有关书吟的消息时,他的身体不受控地,为之一颤,灵魂好像也颤抖着。

胸腔里烂掉的血肉久别经年的糜烂出臭味。

他的喜欢,铸就了灵魂的残缺。

他听说,书吟也有了孩子。

是个女儿。

比陈念想大一岁。

小名叫小满。

大名叫商初宜。

她的女儿很漂亮,沈以星把她设置成屏保。

她点亮屏幕,给陈知让看:“我们小满可漂亮了。”

陈知让装作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敷衍式地说:“嗯。”

沈以星:“你都没看清!”

陈知让无奈:“我有我自己的女儿。”

沈以星摸了摸鼻子,很是心虚:“……是哦,在爸爸眼里,自己的女儿才是最漂亮的。”

按理说,陈念想和沈以星有血缘关系,沈以星和她关系最好才对。

可沈以星最喜欢的,是书吟的女儿。

“朋友是自己找的亲人,更何况我是看着小满出生的,没有人能超过小满在我心里的地位。”沈以星很是抱歉地和陈知让说,“哥哥,对不起哦,但我敢保证,我对念想一定会很好的,特别特别好!”

陈知让淡笑着:“没关系,你想对谁好就对谁好,那是你的自由。”

沈以星开心他的理解。

她时常带着念想去书吟家。

然后拍照给陈知让。

【念想和小满都好可爱。】

【呜呜呜两个宝宝怎么都这么漂亮?】

【我的心都要化了。】

陈知让只是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没有回复。

她的女儿和商从洲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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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一座城市,陈知让和书吟没见过面,但和商从洲见过几次。

几年过去,众人描述商从洲的话已经从最初的年少有为、青年才俊,变成了老婆奴、女儿奴。

大部分相遇,他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对着彼此点个头,当做打招呼。

极难得的,他们在同个应酬局遇到。

商从洲并不掩饰

() 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两家是世交,以前还是同桌。”

霍氏如今在南城的地位堪称首屈一指,任谁都想和商从洲攀上点儿关系。

他的话一出来,众人望向陈知让的眼神都友善了几分。

然后,由一句“同桌”,话题顺理成章地过渡到了二人的年少时期。

“你俩以前还是同桌啊?我看你俩都那么帅,以前读书的时候谈过恋爱没啊?”

商从洲说:“没谈过。”

“商总,是不是怕我们告诉你妻子?你可放心,我们嘴巴严得很。”

商从洲说:“真没谈过,而且我太太是我高中学妹,我的情况她一清二楚。”

“该不会你俩高中时候就看对眼了吧?”

商从洲侧脸线条温和,嘴角挂着笑,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反问:“你说呢?”

众人哈哈笑,随即吹捧着说:“那必然是的!”

哪怕所有人都在笑,陈知让也是笑不出来的那一个。

高中。

其实对他们而言已经是遥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是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得仿若昨日。

见商从洲滴水不进,有人问陈知让:“那陈总呢?陈总读书时谈过恋爱吗?”

所有人都望向他,就连商从洲也好整以暇地看着陈知让。

陈知让目光轻飘飘的,淡声道:“没有。”

“哎——”

“没劲——”

什么都问不出来,众人发出感慨。

但又有人问:“总不能你们的太太就是你们的初恋吧?”

商从洲春风拂面般地笑着:“她确实是我的初恋。”

而陈知让却摇头,煞风景地说:“不是。”

往往酒局应酬里的饭局,都会说些场面话,为了自己有面子,为了对方有面子。

就算夫妻关系不和的人,都会在外人面前夸赞自己的妻子,大肆宣扬自己和妻子有多恩爱。可陈知让像是看不懂人情世故一般,旁人往他脸上添金,他却将那些金一块块撕下来。

有人替他原话:“虽然不是初恋,但是最爱的那一个,要不然,怎么会和她结婚呢,对吧?”

陈知让无声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应酬结束,他和商从洲在地下车库再次相遇。

商从洲与他叙旧般地闲聊:“这些年在江城生活还好吗?”

陈知让说:“还好,你呢?”

商从洲:“挺好的。”

陈知让:“婚姻美满,事业有成,恭喜。”

商从洲想说“同喜”,幸好他今晚没喝什么酒,要不然酒精作祟,把陈知让妻子离世的事儿给忘了,可造成乌龙了。

他想了想,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能帮的,我尽可能地帮你。”

陈知让问他:“为什么?”

“嗯?”

“为什

么要帮我?”

商从洲轻松答道:“因为你岳父岳母私底下找过我(),以前我欠了他家人情?()_[((),现在是时候还人情了。”顿了顿,他补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陈知让扯了扯嘴角,“原来是这样。”

商从洲:“嗯,就是这样。”

陈知让:“既然是还人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商从洲:“你随意。”

陈知让确实用这个人情用的很随意且顺手。

打着商从洲多年好友的招牌,接连谈了好几个合作案,甚至于商从洲还穿针引线地送了他几个合作案。

没过几年,陈知让成为了亚太投行的执行总裁。

而彼时的陈念想,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小姑娘抽条似的长大,念着双语学校,会说一口流利的外语。

陈知让没再和长辈们同住,而是搬到了市中心的平层,父女二人同住。

陈知让依然寡言,但他没有错过陈念想成长的每一个瞬间。

他给陈念想穿衣服,换尿不湿,喂奶。

教会陈念想如何使用筷子。

教会陈念想如何绑鞋带。

陪陈念想出去旅游,陪陈念想去游乐园玩。

陈念想随口一句想吃冰糖葫芦,他撂下手头的工作,给她买她想要的巷子口老爷爷卖的糖葫芦。

他给陈念想做饭,做的菜全是陈念想喜欢吃的;会给陈念想买衣服,教她如何搭配衣服。

他是父亲,却也充当了母亲的角色。

他没有爱过乔清音一天,却也衷心地感谢她为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让他人生的后半辈子,不至于太孤独。

也让他对未来的人生,有了念想。

9.

最基本的家庭成员是,父亲,母亲和孩子。

陈念想没有妈妈。

但她没有羡慕过别人有妈妈,因为她爸爸对她很好,好到让她不会羡慕别人。

年纪大了,陈念想脑袋里会有一些问题。

譬如说,“爸爸,你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陈知让把对全世界的耐心,都给了陈念想。

他说:“相亲认识的,不过不是我和她相亲,是我和别人相亲,结果误把你妈妈当做我的相亲对象,坐在了她那桌。”

陈念想眼眸忽闪:“所以,你俩一见钟情了?”

陈知让想了想,还是选择撒谎:“嗯。”

陈念想激动地哇了声。

那模样和神态,和她的生母简直如出一辙。

陈知让想,或许这就是基因的魅力。

陈念想:“所以爸爸,即便妈妈走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为她守身如玉,爸爸,你好深情。”

陈知让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孩子家家的,说的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