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怀章含笑道谢,孔思鹊再次看向魏怀章,对他道:“除了心忧魏大人,其实我还有一桩事,想要请魏大人帮忙。”
魏怀章略摊手,道:“请讲。”
孔思鹊说道:“离蒲与东面五里,有个鹿头庄,归蒲与管辖,此地有良田数千亩,是蒲与产粮富庶之地,人口密集。齐人占领北方后,庄主南逃,留下的人反抗激烈,他们很聪明,团结。齐人未能杀尽,成心头之患。
后来北齐朝廷,便派了一位归顺北齐的汉官,前来管辖鹿头庄的上属县,这才逐渐平息此地战乱,可是去年春天,朝廷又迁了大批齐人到当地居住,同当地汉人,平分良田。”
孔思鹊眉宇间隐有愁意,接着道:“齐人游牧之风盛行,并不善耕种,不是今日汉人的良田被齐人牛羊啃食,就是汉人开垦新地占了齐人的牧场,两边百姓冲突频发,我时常前往救治。
而且由于当初的反抗,鹿头庄的汉人,青壮年、儒士,皆所剩无几,两边百姓后代难受教育,若顺其自然下去,矛盾只会愈发严重。”
孔思鹊看向魏怀章,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想请魏大人过去,教化当地百姓。齐人占领北境已成事实,两边打不打仗,怎么打,这是朝廷该考虑的事,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身在北境,怎么活,如何活,才是要紧事。”
傅缘悲听到此处,蹙眉问道:“可先生若是过去教化,是不是连齐人也要教?”傅缘悲眼底流出一丝不忿。
孔思鹊看向傅缘悲,叹道:“齐人百姓,其实同汉人百姓一样,其中有奸恶狡诈之辈,亦不乏忠义善良之人。我是医者
,面对普通百姓,即便是齐人,我也不忍不救。”()
他第一次救治的齐人,便是一对孤儿寡母,看着寡母祈求的目光,孩子难受的模样,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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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伤害的,永远是普通百姓,无论其国,无论其归属。
傅缘悲心间尚有不忿,但魏怀章却明白孔思鹊的意思。
且孔思鹊是请求甚和他心,既然回不去南方,不能为主战出力,那便在此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尽可能为百姓谋些福祉。
他当即便应下:“好,明日我们便收拾东西,一道前往鹿头庄。”
第二日一早,一行三人便往鹿头庄而去,一路上傅缘悲都没怎么说话,她心里还是介意魏哥哥和孔大夫,连齐人也帮这件事。
魏怀章的到来,为当地汉人带来新的希望,而管辖当地的汉人官员,便顺水推舟给了魏怀章不少方便。
如此,魏怀章和傅缘悲,便顺利在鹿头庄安定下来。
他暂且将两边百姓分开,尽量不叫他们接触,一面开设学堂,叫两边孩子都来读书,一面开设成人学舍,请汉人教齐人耕种织布,又叫齐人教汉人饲养牛羊。
一开始,两边都不愿意,但魏怀章只问了一句,是要把日子过好?还是要打下去?
两个学堂一开设,两边的矛盾便少了许多。
而傅缘悲原本厌恶齐人的心,在抵达鹿头庄,见到一个同她一样,失去爹娘的同岁姑娘后,便消散了。
她似是理解了孔思鹊的话,也理解了魏哥哥为何也会教齐人的举动。
到鹿头庄之后,魏怀章便忙碌起来,傅缘悲白天基本见不到他,中午只能自己吃饭。有时候晚上做了饭,他回来的时候都凉了。
看着每日魏怀章忙碌的身影,傅缘悲也想做些什么,思来想去,她决定去跟孔思鹊学医!
她每每看到受伤生病之人,心里就很难过,而看着孔思鹊将人医治好,她又觉得很满足。
于是她便将想法告诉了孔思鹊,孔思鹊欣然同意,并倾囊以授。傅缘悲就这般踏上了学医之路。
魏怀章发现她学医,是在五六日不怎么见到她之后。
得知她整日不见人,是去跟孔思鹊学医后,不由失笑,这小姑娘,是有自己想法的,连问都没问过他,便自己做了决定。
当初他收留傅缘悲的时候,本以为以后身边要多个小尾巴呢,如今看来,是他狭隘了,也好,有想做的事,终归是件好事。
魏怀章和傅缘悲在鹿头庄各自找到了该做的事,每日只在一起吃个早饭,便投入各自的忙碌中。
汉人因魏怀章的身份而顺从,齐人则因自己孩子有书读而顺从。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来年开春时,齐人终于知道该如何打理那些分到的良田,而汉人,也从齐人那里买了刚下的小羊羔、小牛犊,畅想起以后吃羊肉喝牛奶的日子。
这年秋天,鹿头庄自战乱后,迎来第一个丰收之年。两边百姓都格外高兴,曾经的矛盾,
() 在大家对生活充满希望的笑容中逐渐消散。
两年时间在忙碌中悄然而过(),十二岁的傅缘悲℡(),忽地猛蹿身高。
有一日晨起,傅缘悲如往常般去魏怀章床边叫他,“魏哥哥,起床”。
魏怀章睁眼,未有片刻停顿,直接身着中衣下床,睡得头发乱糟糟的傅缘悲还未从他塌边离开。
他正欲去拿衣服,转向傅缘悲的瞬间,却骤然发觉,原本只到他胸口的傅缘悲,头顶已与他上唇齐平。
魏怀章不由一惊,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到鹿头庄的第一日,他忙着教化百姓,傅缘悲忙着学医,俩人日日忙得脚不沾地,他竟是没发觉,傅缘悲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由于条件艰苦,这两年他俩饮食起居都在一屋,东西各占一边,一人一张床。
魏怀章此时才觉出不妥来,当天就请村里人帮忙,给屋子两边各砌了一堵简单的墙,留了一扇门,挂上帘子。
晚上回来,他还被傅缘悲编排一顿,“本来屋子就小,你砌墙干什么呀?这下好了,活动空间更小了!”
魏怀章无奈蹙眉,严肃道:“你长大了。”
傅缘悲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着哦了一声,自回了房,早上也不再进他屋去他床边叫他,只在门口喊一嗓子。
这年冬天,汉人过年时,竟是邀请了同庄的齐人,一起筹备舞龙舞狮,一起置办烟火爆竹,而魏怀章、傅缘悲、孔思鹊三人,也跟着过了个相当红火的年。
两年的时间,傅缘悲学医也小有所成,敢给人扎些简单的穴位。孔思鹊见到魏怀章时不住感慨,阿瑾着实聪明,学得太快了,太快了,若他师父还在世,傅缘悲定能成一代神医。
这两年鹿头庄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北齐皇帝的耳朵。北齐皇帝惊讶不已。
自占领北境,各地汉人反抗不停,着实叫他头疼,早就想让两边百姓共处,但没想到,他想做没做成的事,竟是被魏怀章做成了!
一时间,北齐皇帝想要拉拢魏怀章之心更强。
当即便派更受器重的大臣前去游说,并许以高位及公侯待遇,不成想,再次被魏怀章拒绝。
这次被拒之后,皇帝着实觉得魏怀章有些不识抬举,但念在他是大才,便暂且忍了,只叫人去请教他,他的政策出了什么问题。
怎知去的人,只给北齐皇帝带回八个字“徒有铁腕,不识仁义”,可给北齐皇帝气得,当即下令,将魏怀章迁往更北更苦的木岚县。
眼看着就要离开这两年相对安定的鹿头庄,魏怀章和傅缘悲皆有不舍,但滞留北境注定漂泊,俩人晚上叫孔思鹊一道吃了个晚饭,便准备第二天启程。
怎料第二天一早,却见孔思鹊也收拾好了行李,在等着他们,还有鹿头庄的汉人和齐人,男女老少,皆来相送,好些人眼里含泪。
孔思鹊笑着道:“我昨晚想了一夜,我还真舍不得你们,左右我孤身一人,索性跟着你们一起走吧,救哪里的人不是救。”
经过两年的相处,他们二人和孔
() 思鹊,早已结下深厚的友谊,感情非比寻常,尤其傅缘悲还想继续学医,二人欣然同意,三人便一道上路。
鹿头庄的百姓,送他们送出两里地,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给他们的饯行礼,塞满了整个马车。
这次齐人有意叫魏怀章吃些苦头,所有木岚县给他准备的房屋,比之前更小,条件极差。
故而抵达木岚县之后,魏怀章和傅缘悲,由于条件所迫,不得已又住进了一屋。
房子太小,两张床都放不下,想隔开都没法隔。只好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铺。
魏怀章夜里躺在地铺上,听着旁边榻上,傅缘悲的呼吸声,心下叹道,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左右北境战后重建,这里的人想活下去都艰难,没人有闲工夫讲究什么男女之防,更没人有闲工夫说闲话,能活着就不错了。
在新地方,三人继续在鹿头庄所做之事,该教化百姓的教化百姓,该救人的救人。
然而当地的官员不是汉人。齐人的达官显贵,由于如今梁朝朝廷怯懦的缘故,根本瞧不起汉人,魏怀章想做的事,在木岚县推进得并不顺利,最后只能在天气好的时候,在外头院子里,给愿意来学的人教些东西。
当地汉齐矛盾,也没有像在鹿头庄一般得以缓和,再兼当地官府排挤汉人,有意煽风点火,两边百姓更是冲突频发。
就这般又过了一年,傅缘悲十三岁,魏怀章二十一岁。
日子如往常般过着,这一日,魏怀章在院里教书,傅缘悲在屋里研读医术。
却忽地有一名汉人小孩跌跌撞撞跑来,惊呼道:“魏大人!魏大人!救人啊,齐人抢了我们的村子。”
魏怀章同傅缘悲,即刻通知孔思鹊,三人立时前往博安村。
等他们到的时候,齐人已扬长而去,村子里的汉人,死伤惨重。孩童声嘶力竭的哭声,路过百姓身上的血迹,倒塌的房屋,未及收殓的尸骨……
傅缘悲看着眼前的景象,眼前再度浮现出当年傅家村的模样,心间悲痛难忍。
傅缘悲一言未发,立时便和孔思鹊上前,各自救治百姓,而魏怀章,则开始主持调度,安置伤员,清点人数,收殓尸骨。
伤亡之多,傅缘悲恨不能自己有分身之术!可她没有,只能尽力沉着冷静,以便给予伤员更好的救治。
可还是有人因为救治不及时而离去,甚至有人,在她止血的过程中便断了气……
亲眼看着那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傅缘悲实受重创,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之深的无力感。
为什么即便她如此努力地学医,却还是救不了所有人,还是要看着这样的惨剧,发生在自己面前?
在博安村不眠不休的七日,他们三人才算是安置好所有伤亡。才算是停下来,得到片刻休息。
夜幕初临,村民给魏怀章递了两个贴饼,他道谢后接过,准备去给傅缘悲一个,可出了门,却发觉方才还在自己身边的傅缘悲,忽然不见了。
他四下看了看,正见傅缘悲独自一人,往不远处的溪边而去。魏怀章眉眼微垂,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跟了上去。
傅缘悲来到小溪边,靠着一棵树坐下,抱着自己的双腿,头枕在膝盖上,身子缩成一团,脸埋进臂弯里,藏着自己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