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看着他这副模样,两名齐兵着实气不打一处来,气了半晌后,其中一名道:“行,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你什么时候吃,我就什么时候走。”

说罢,那齐兵赶走大夫和同僚,自己勾了条凳子过来,坐在了魏怀章面前,傅缘悲也只好接着瑟缩

() 在水缸旁的阴影里,不敢出去。

一整日的时间,魏大人一动未动,那齐兵却坐立难安,一会坐,一会走动,一会骂人,一会求人。

但无论他做什么,魏大人都不作理会。

魏怀章就这般枯坐了一日,傅缘悲便也在角落里,就这样看了他一日。

傅缘悲眼前出现初识之日,他温和笑着跟自己说“不难,放心”时的模样,他笑得那般松快,她当时便放下了心。

可直到此时她才知晓,原来魏大人要救她,根本不容易,反而很难,很难很难,难到他要以命相搏!

爹娘之外,他是第一个,为了让她活着,拿自己命来换的人。

天黑下来已经很久,那名齐兵终于熬不住,他起身,端起已经凉掉的饭菜,放在魏怀章面前。

只是这次,他的动作很稳,不再粗鲁,他瞪了魏怀章一眼,似嘲讽,似无奈般对他道:“魏大人,佩服,我明早就去找上头的人,你快吃吧。”

说罢,那齐兵拉开门离去。

齐兵走后,傅缘悲这才从水缸后爬了出来,双腿早就发酸僵硬,她缓了缓,朝魏怀章走去。

来到魏怀章身边,也不知为何,今晨还格外诱人的饭菜,此刻她居然不馋了。

傅缘悲拿勺子舀起一勺米饭,一手凌空托着,送到魏怀章泛白又干的起皮的嘴边,开口道:“魏哥哥,你吃些吧。”

一日未开口说话,再兼许久未喝水,她的声音很是干涩。

五日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走到魏怀章身边,也是第一次开口叫他魏哥哥。

一日未睁眼的魏怀章,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看向傅缘悲,还是冲她温柔笑笑,缓缓摇了摇头。

傅缘悲终是难忍泪意,红着眼眶,带着哭腔道:“可是再不吃,你会死。”

魏怀章开口道:“在没拿到齐人承诺之前,我若吃了,你会死。”

傅缘悲没有放下喂饭的手,只问道:“若他们不答应呢?你真的就要饿死自己吗?”

魏怀章闻言一笑,点头道:“对。”

“为什么?”明明只认识五日,她连掰碎冰的时候,都没有分给他,他为什么要舍命救她?

魏怀章眼底闪过浓郁的愧疚,无奈,喃喃道:“若我连一名孤女都救不了,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

傅缘悲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只听出,魏哥哥救她的决心。

今日之前,魏哥哥于她而言,是救命恩人,亦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

但经过这一日,她心间对他的陌生感,骤然一扫而空。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以及对他的亲近感,已经丝毫不亚于爹娘。

魏怀章很想拍拍她的头安抚她,可他真的没什么力气了,只能对她道:“你好些时候没好好吃过饭,你吃吧。”

只是令魏怀章没想到的是,之前每日都狼吞虎咽的傅缘悲,此刻竟看都没看饭菜一眼,只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对他道:

“魏哥

哥不吃,我便也不吃。左右魏哥哥若是活不成,我也是活不成的。我陪着魏哥哥。”()

听一个十岁小女孩嘴里,说出活不成这二个字,魏怀章当真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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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还能在朝堂上进言主战,尚有救下北境汉人的希望,可如今被囚蒲与,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魏怀章没有再劝,十岁的小女孩,忍不住饿的时候自然会吃。他也确实说不动话了,念及此,魏怀章叫她早些休息,便自合上了双眼。

第二日上午,魏怀章先醒,睁眼却见傅缘悲,坐在他的罗汉床旁,趴在他腿边,头枕着手臂在睡。

魏怀章微有些惊讶,这屋里没有炭火,夜里冷得厉害,她居然真的陪了自己一夜。

而一旁的饭菜,昨晚是何模样,此时还是何模样,她当真如她所言,一口未动。

一名十岁的小女孩,哪里来得这么大的毅力?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叫醒傅缘悲的时候,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

魏怀章抬头,傅缘悲亦被惊醒。

她朝门口看去,眼里流出警惕,却再也不见丝毫恐惧。

门外传来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在下军中都尉,拜见魏大人。”

六日滴水未进,魏怀章基本只剩一口气吊着,哪里还有力气下去开门,便只好看向傅缘悲,对她道:“你去。”

傅缘悲嗯了一声,起身便去开门。

也不知为何,自昨日之后,她忽然不怕了,便是此刻拉开门,齐兵的刀刺穿她的身体,她也不怕了。

傅缘悲拉开门,正见门外站着一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齐兵,他身上的铠甲,同之前那几个齐兵不同,要复杂得多。

那都尉见门开了,便要往里进,怎知傅缘悲两手把着门,没有松手,扬首问道:“你是何人?所为何事?”

那都尉愣了愣,看着屋里的魏怀章笑笑,随后低头看向傅缘悲,打趣道:“小姑娘倒是有几分胆量。”

傅缘悲望着他,神色坚定,大有他不答便不让之态,那都尉只好到:“在下拓跋宏誉,乃蒲与军中都尉。今日登门,自是前来向魏大人致歉。”

拓跋宏誉抱拳浅施一礼,傅缘悲转头看向魏怀章,见他点头,这才放拓跋宏誉进来。

拓跋宏誉在魏怀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对魏怀章道:“常听闻汉人君子重节,经此一事,方知魏大人便是真君子。”

恭维罢,拓跋宏誉语气中满含歉意,接着道:“那几个小子是新兵,年轻,气盛,做事没个轻重,大人莫往心里去。这小姑娘既然得魏大人眼缘,交给魏大人便是。”

说着,拓跋宏誉朝外挥挥手,便有几人端着饭菜进来,很是丰盛。

进来后,在拓跋宏誉的示意下,几人将饭菜放在桌上,收了凉掉的饭菜,便退了下去。

除了饭菜,门边还放下了两篮炭火,亦将之前抢走的东西还了回来,包括傅缘悲的那四个贴饼。

拓跋宏誉接着对魏怀章道:“其实君上对魏

() 大人早已有所耳闻。十六岁高中状元,官拜五品,实乃两百年来第一人。魏大人才华斐然,如今又见大人人品贵重,着实令我等钦佩。我朝君上素来求贤若渴,北境尚有诸多汉人,大人倒不如归顺我朝,君上自会厚待大人。”

魏怀章闻言,唇边出现一丝嘲讽的笑意,正欲拒绝,怎知却被拓跋宏誉打断,对他道:“想来魏大人知晓,如今我朝朝堂之上,有不少你过去的同僚,早已归顺,你不妨考虑考虑。”

这件事魏怀章是知道的,两年前北齐打下北方的时候,便有很多未来及南下的官员被抓,有不少人拖家带口,便顺势归顺了大齐,其中就有两人,算是他的旧相识。

魏怀章眼底的神色,未有半分波动,只对拓跋宏誉道:“都尉大人请回吧。”

见魏怀章已下逐客令,拓跋宏誉便知,已被他回绝。

但来时他已做好准备,像魏怀章这样的硬骨头,须得软硬兼施才能降服,只这么几句嘴皮子,根本不可能说服他。

魏怀章是使臣,若他归顺,于对面而言,便是七寸一击。

再兼此次,他为救一个不相干的小女孩,宁可舍命,确实是传到了君上的耳朵里,也是真心想要他归顺,所以对待魏怀章,他们须得有耐心。

念及此,拓跋宏誉接着道:“魏大人不着急拒绝,慢慢考虑便是。今日起,你的饮食起居,我会派人好生照料。门口那几个看守,办事不力,想来魏大人见他们讨厌,今日起便也撤了。北境冬天虽冷,但景色却是南方所没有的,大人随时可以出去逛逛。”

拓跋宏誉起身,看了看傅缘悲,对魏怀章道:“二位先用饭。”

说罢,拓跋宏誉向魏怀章施礼,转身离去。

拓跋宏誉一走,傅缘悲忙上前去扶魏怀章,喜道:“齐人答应了!魏哥哥你可以吃饭啦!”

魏怀章这才展颜笑笑,但他饿了这么几日,实在虚弱,此时想起来,竟是只能借小姑娘的力。

他扶着傅缘悲的肩头起身,同她一道坐在了桌边。魏怀章递了筷子给她,对她道:“这几日没好好吃饭,切记吃慢些,不可狼吞虎咽。”

傅缘悲点头,乖乖和魏怀章一同吃起了饭。

饭菜很热乎,很可口,傅缘悲已经好些时日,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但仍旧记得魏怀章的嘱咐,细嚼慢咽。

吃过饭,魏怀章这才感觉身体回了些力气,向傅缘悲问道:“你可还有别的亲人?”

傅缘悲摇了摇头,对魏怀章道:“没有了,小时候齐人打到这一带时,祖父祖母便死了,外祖父一家人彻底失去了消息,大伯和堂兄去参军后也没了音讯,现在只剩我一个人……”

魏怀章复又问道:“你家在何处?”

傅缘悲答道:“肇州傅家村。”

魏怀章抬眼看向傅缘悲,眼底流出一丝震惊。

肇州离蒲与二百多里地,也就是说,眼前的小姑娘,是在风雪中徒步二百多里来找他。

魏怀章着实对傅缘悲刮目相看,这几日他确实感受到傅缘悲很有毅力,但未曾想到,眼前这个十岁的小女孩,心间蕴含的力量,是他想象之外的强大。

战乱中长起来的孩子,终归是要不同些,魏怀章怔愣半晌,收回目光。

他低眉想了想,对傅缘悲道:“归顺北齐的官员中,有两位算是熟识,我托人去联系他们,叫他们收留你。他们在北齐朝中任职,生活亦趋向安定,跟着他们,你便能安稳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