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是疯了吗?居然出来跟仙界作对。但青梧如何想,不关他的事。只是看着青梧被整个仙界围攻,被所有人离弃,就觉得心情格外的好。
梅挽庭唇边含笑,静静看着远处的青梧,神色间尽是满足。
十一位仙尊同时出手,但在青梧的阻拦下,竟是没叫一枚灵气之剑,落进天渊城中。而同他缠斗的那位仙尊,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看他这实力,便是再派几位仙尊过去,怕是也难近身。
永崇蹙眉,灼凰亦是蹙眉,第二个四九日已过,如今的青梧,合该修为退转,为何还有能耐拦住他们十一个人?
此刻他们的仙力下降愈发厉害,不能再拖下去!
同青梧缠斗的那位仙尊,再复持剑而来,青梧正欲召回心判,却忽见悲天御风而来,“哐”一声响,锋利的剑刃,便被悲天打飞出去。
就像从前,每一个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刻,悲天都会及时而来,助他一臂之力。
看着悲天通体皎白的荧光,青梧心头一喜,忙转头朝灼凰看去,正见她御风浮于自己的侧上方,正垂眸望着他。
青梧仰头,面露笑意,眸中神色无不动容:“你信我了?”
怎料话音刚落,青梧忽觉心口一阵剧痛,痛得他不由闷哼一声,他望着灼凰,面上的笑意逐渐消散,转而漫上一片难以言喻的哀凉。
他似是不信,缓缓低头看去,却见悲天,已然从他身后,贯入他的心口。
鲜血顺着悲天皎白的箫身,如断线的珠子般滴落,心口之处,同时氤氲开大片的血迹,在他皦玉色的圆领袍上,格外显眼。
这一刻,整个战场,竟怪异的安静了下来,无论仙妖,皆默契的渐渐停下争斗,朝十二位仙尊所在之处看来。
炎天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叱咤仙界数百年的青梧,此刻竟被他徒弟的本命法器贯入心口。
云层中的梅挽庭,不由收了手里的折扇,目光死死落在悲天之上,眼底隐有担忧。
但看了片刻,梅挽庭唇边徐徐绽开一个笑意,那笑意,自心底而出,好似他心间最大的夙愿,终于得以达成。
梅挽庭按捺不住心间的激动,攥紧了手中的折扇,手背上青筋滚动,青梧此刻,心怕是要痛死了吧?好,真好!
青梧再复抬头,看向临风立于斜上空的灼凰,眼中神色,哀伤而不舍。
但灼凰的神色间,未有半分松动,一如往常地淡漠视之。
她右手指尖微动,悲天应召,青梧再复闷哼一声,呕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他气海中的灵气,江翻海沸般的开始逸散。
灼凰手一挥,停留在青梧心口中的悲天,自他心口间穿出,灵气濯净鲜血,重新回到她的手中。
鲜血失控般大股涌出,染红了青梧身子左侧全部衣物。
灼凰依旧淡漠地望着他,像说一件寻常事般,对他道:“你执意阻拦,众仙危在旦夕,杀了你,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刻,青梧望着她,泪水终是失控而下。灼凰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眸中看出浓郁的不舍,可她心间,却无丝毫波动。
气海已碎如破镜,青梧从气海中取出胎莲,用为数不多的还能使用的灵气,朝她送去。
众仙骤见胎莲,一时唏嘘
不已。
青梧气海已碎(),饶是再竭尽全力?()_[((),胎莲也只在离他指尖五尺远的地方停下,再无法向灼凰靠近半分。
灼凰垂眸看着青梧,那双已被泪水浸湿的眼,眸中神色,从不舍转为哀求,他唇齿开合,似是在说什么。
他声音已近孱弱,但灼凰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求你。”
灼凰甚至没有看胎莲,这孩子本就不该来,她身在无情道,即便养护孩子出世,也无法给他一位母亲该给的一切,天长日久,无非生怨。不接,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这个孩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灼凰纹丝未动,只如常般垂眸望着他。
青梧的灵气即将散尽,已不足以支撑他御风凌空,整个人稳不住身形,连同胎莲一起,朝天渊城坠落而去。
他的目光还在她身上,还在尽力托举胎莲,他还在说,“求你。”
但直到他坠下云层,灼凰也丝毫未有接回胎莲之意,云层之下那双眸中的神色,终是自哀求,化为遗憾难休的绝望……
灼凰收回目光,对永崇道:“继续。”
未修无情道的众仙,纵然心知终于可以接着破阵,但念着方才的那一幕,心间依旧凉寒不已。
观昭看向灼凰的目光中,已隐有惧意,他下意识的,远离了所有无情道仙尊。
灼凰耳畔传来一声隐带嘲讽的传音:“怪物。”
灼凰顺着声音看去,正见远处战场中的掌门青松。灼凰目光依旧淡漠,传音回道:“师伯,身为掌门,慎言。”
青松隐没在战场中,目光一直追在灼凰面上,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神色,他记不起悲伤,记不起责怪,心间只余一片铺天盖地的凉寒。
修行近千年,青松心间,第一次生出,如此这般浓郁的怀疑,无情道,它当真是仙界正法?当真是吗?
青松颔首合目,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炎天失笑,叹息摇头。他在仙界最大的障碍,就这般没了?他本该觉得大快人心,可为何,方才那一幕,让他感觉浑身不适呢?
炎天不再多想,手一挥,示意妖兵出兵,前去围剿十一位仙尊。
战场上大战再起,厮杀声,群妖嘶吼声,灵力震荡声,不绝于耳。
唯有梅挽庭,目光追着下落的青梧,神色间的快意和满足达到了顶峰,仿佛这数百年间的所有执念,都在此刻抵达了彼岸。
可看着看着,梅挽庭原本快意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跟着便是不敢置信的疑色。
他看着青梧重摔在天渊城城楼上,看着他费力伸出手,去够落在不远处的胎莲,可那只如玉般修长的手,最终无力摊开……
梅挽庭神色见的满足与快意荡然无存,明显慌乱,他几步走出云层,凝眸朝青梧看去。
但见他双眼未合,望着胎莲的方向,眸中暗淡无光,胸膛竟也不再起伏……
梅挽庭神色间满是惊疑,不可能,灼凰不可能真的杀他!
() 他看过灼凰的回忆,她那么爱他,怎么可能真的叫他死?
饶是不信,可此时青梧的模样……不可能!梅挽庭只觉指尖发凉。
他心间念着无数的不可能,人却已御风朝青梧俯冲而去。
梅挽庭落在青梧身边,顺圣色的长袍在身后铺落一地,他望着青梧的侧脸,轻声唤道:“青梧?”
可眼前的人,哪里会再给他半分回应,这么久了,他的眼睛,没有再眨动一下。
梅挽庭跪倒在青梧身侧,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可一探之下,梅挽庭震惊收手。
可纵然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不敢相信。他抬手运起灵气,卷过坠落在不远处的心判,将其握在手中。
梅挽庭迫不及待地便去看其上“心判”二字,可天地所赐的“心判”二字已然在笔杆上消失,它再复成了凡间一支普通的笔。
心判从他手中坠落在地,梅挽庭眼眶终于泛红,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只是被悲天穿心而过,以他的修为怎么会死?梅挽庭忙运起灵气,去探青梧的身体。
探查之下,他方才发觉,青梧的心脏竟是已被彻底震碎,灵气于顷刻间逸散,他根本毫无自救之力。
梅挽庭的呼吸已是一错一落,他顺着青梧最后的目光望去,这才发觉,他看过去的方向,不只是胎莲,还有上界的灼凰……
梅挽庭怔愣地看着天际,泪水沾满他的脸,他看着灼凰所在的方向,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喃喃质问道:“我们那么爱你,你怎能真的杀他?你怎能……”
他只是想让他众叛亲离,千夫所指,只是想看他痛不欲生,世所离弃,但从来没想过让他死……她怎么会真的杀他?
可即便事已至此,他却发现,他还是对灼凰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恨意。
梅挽庭泪落如雨,他是想恨,可他不恨,他便没法恨!
梅挽庭再复看向青梧,双唇紧抿,强咽回所有悲伤,镇定心神,抬手在他额上画下一道缚魂咒,跟着运起灵气,卷起地上胎莲,移入了自己气海中。
梅挽庭静候片刻,发觉胎莲在他的气海中未生相斥,劫后余生般闭目长吁一气,幸好,他至少还能留住他们的孩子一命。
梅挽庭半跪在地,一把将青梧从地上抱起在怀,他甚至不敢再去看青梧,只抬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梅挽庭的手,从青梧眼睛处收回,跟着在掌心中运起一股灵气。
灵气渐渐凝结成夕岚色的轻雾,他望着手中轻雾片刻,随后看向天际的灼凰,已通红一片的双眸中,流出一丝不舍,还含着一丝视死如归。
夕岚色的轻雾彻底结成,梅挽庭抬手一送,那缕轻雾,便飘飘荡荡,丝丝缕缕地朝灼凰而去。
梅挽庭起身将青梧背起,抛出一枚贝壳,带着他一道隐匿不见。
只余再次变为凡笔的心判,静静躺在废弃城楼上的砂砾土尘中,在风中轻轻滚动。
妖兵已齐聚在天渊城上空,竭力阻挡十一位仙尊的所有杀招。
而炎天,已从天际挪至妖兵下方,化回原形,站在天渊城最高的塔顶,准备迎战以神境进入天渊城的仙尊。
灼凰自是看到了炎天的严防死守,正欲去和永崇商讨个战术,却忽地闻到一股异香。
似是苦涩中夹杂着凛冽,凛冽中又化出一丝缱绻,她好像……在哪里闻过。
灼凰觉得有些头晕,神思似有昏迷之兆,她觉察不对,忙看向不远处的永崇,连忙施展神境,试图求助永崇。
可一只脚刚迈出去,下一瞬,灼凰却一脚踩进松软的雪地里,凛冽的寒风瞬间入骨。
她迷茫地抬眼,朝周围看去,周遭一片冰天雪地。
而且,她的身高似乎矮了许多,此刻她只觉自己似乎被冰封了一般,连五脏六腑都透着寒。
她只觉奇怪,她早就不该感受到冷……
念头落,她忽地一愣,她为何会觉得自己不该感觉到冷?
这想法从何而来?
而且她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好像要去……去哪里?
她想不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眼底透出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