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内诸臣罚站一般直直立着听。
林迟看到有好几位年过六十的老大人在暗中活动腿脚。
他们都在上书房给她上过课。
陛下也看见了。
他赐下几个座位,让夏守忠继续念。
夏守忠念完了。
许多不想她升任的朝臣也没了反对的力气。
但她出列,说:“多谢陛下替臣正名。臣不愿使陛下为难。”
她对众人笑了一笑:“臣愿意参加下一科秋闱。”
科考而已。
他们只记得姐姐三岁开蒙,五岁上学,苦读十余年,三元及第不负天分与辛苦,便忘了她也是父亲母亲的孩子,在上书房读书十年,受尽天下良师教导了吗?
下一科春闱在三年后。
晚三年升任尚书而已。
她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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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陛下有些急。
陛下年已五十有五,近年常觉身体衰老,颇有些忧虑将来。
陛下叹说:“若朕就在这两年内去了,太子顶不住群臣质疑,竟不许你再升任,如何是好?”
林迟觉得太子并非陛下所忧心的这般软弱犹疑。
她既这般替太子说了,也表达了自己想参加科考的另一方面理由:“终归更名正言顺。”
诸般事情只有自己亲自做成功过,才能说一句简单。
她想让所有人闭嘴,就要考出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名次。
今后,她想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非进士不得为尚书”的环境下证明科举没有意义,就要先站在科举考试的最顶端。
陛下仍然不乐。
陛下骂人:“朕登基快三十年,从未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连选秀只选了一次,如今想提拔能臣,还要看这些人的脸色!”
陛下数着:“朕登基才二十七年,并非整数……朕和太后、皇后都非整寿……立太孙太早……明年似乎是与皇后大婚四十年整了……”
陛下笑
道:“近二三十年,大齐吏治清明、国富民强,连胜倭国、罗刹、佛郎机三国,又近十年风调雨顺,就以此为由,明秋加开恩科!”陛下问:“昭昭,你看如何?”
林迟笑:“我定不使陛下失望。”
陛下忙唤人:“夏守忠!快传人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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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迟开始一边在工部兼尚书事,一边准备科考。
其实她多年将精力专注于研究和公事上,对幼时所学的举业书籍文章已经不甚熟悉了。
不过,父亲年未七十便致仕,仍被陛下极力留在上书房教导皇子、皇女、皇孙,时而参赞军政要事,但终究比从前清闲许多,便将大半精力用在教导她举业上。
还有十五年前三元及第的姐姐,十八年前选为翰林的姐夫,亦为翰林出身的江家舅父,及上书房十余位当世大儒……林迟拥有的师资力量,甚至胜于从前的姐姐许多。
她按部就班,进度飞快地追赶着“能考中举人”那条线,同时,没有耽误任何工部的正常工作。
只是对新式建筑用料的研究难免放缓了。
林迟认为,为考中进士做出一定的让步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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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永泰二十七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