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出列——正是今日才得封的金城侯余季无。
他下拜,竟落泪道:“陛下,臣家中亦只有一女,无子。且小女无才,不比林大夫腹内锦绣,只恐虽有陛下开恩,也难从科举取中……臣,斗胆,不知陛下能否开恩……准她袭爵?”
他与夫人近年总因无子不快,他欲纳妾,夫人吃醋不准,可余家怎能断绝在他这里?
若女儿能承爵,将来传给外孙,也算他不枉这一世了!
否则虽扬名立万,又有何面目去见祖宗?
皇帝爱惜功臣,尤其是余季无这般智勇双全之能将,实为大齐目今不可多得之大才。
且他话才出口,便有余季无来相求,正是助他成事!
皇帝便放了昭昭,亲手扶余季无起身,笑问:“众位爱卿,你等,如何看呐?”
江洛和林如海相视,决定且看看情况。
谢经同先出列。
他心里其实不大赞同……但为了和林家的情分,还是略有违心道:“陛下,金城侯如此功劳,若封赏爵位不能承继,实为憾事,也折损了陛下的隆恩。不如,便请准奏了吧。”
“谢御史此言差矣!”忠顺亲王却道,“金城侯虽无子,却可过继族中之子,如何便不能承爵?”
他冷哼一声,道:“女人当官,还能追循旧例,女子袭爵,可是自古以来前所未有之事!”
短短几l年,先是女子上朝,若再开了女儿承爵之列,将来皇室之中……难道公主也可承继皇位吗?
岂有这样的道理!!
看余季无竟然似被说动了,江洛立刻出列,笑道:“忠顺亲王此言差矣。女子袭爵如何是‘自古以来前所未有’?昔前汉便有萧何的夫人同袭酂侯,虽是夫亡妻继,却如何不是‘女子袭爵’?”
她又面向众臣,问:“即便本朝开创未有之先例,又有何不可?”
——她和林如海本想求得皇帝同意黛玉和昭昭分别袭爵,是皇帝未允,“补偿”了让她们科举。
皇帝今日对众人所言,不过为堵人口。
若余季无的女儿能袭爵,他们的女儿便也能!
忠顺亲王正待再开口时,却有刘夫人出列,行礼道:“请陛下恕妾身多言:金城侯之妻乔夫人,虽为女子,亦在朝中无职,却实为一位贤德有功之人。金城侯尚在浙江、福建抵御倭寇时,便多得乔夫人襄助练兵。金城侯在松原一载,浙江原部防守操练等军中诸事,亦为乔夫人所掌。如此功劳,已无封赏,若再令旁人之子夺去亲女之爵……如何平服天下人心?”
天下只有男人的功劳是功劳,女人的就不是?!
只有男孩才是孩子,女孩就不是?!
余季无面有愧色。
云尚书已忙出列跪在夫人身侧,恐慌道:“陛下!拙荆一向心直口快——”
“云爱卿不必如此。”皇帝先道,“与夫人都请起身吧。”
他开始觉得事情不受控制了。
世间女子襄助丈夫成事者,何其之多也!今次若加封乔夫人,来日又将是谁?
如此下去,只恐纲常颠倒,伦理不存……
皇帝先看金城侯。
余季无仍惭愧拜在地上。
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再看……六弟。
忠顺亲王缩回眼神。
皇帝最后看师母与林先生。
师母的目光令人不敢逼视,而林先生……自是坚定站在师母身后。
无论利弊如何,今日不能叫六弟痛快!
皇帝下了决心。
他道:“众爱卿不必多言,朕已有决断。”
他扶起金城侯,笑道:“爱卿之爵,将来便先由夫人承袭,再由爱卿之孙承袭,如此,爱卿意下如何?”
余季无不敢再有疑议,连忙谢恩!
女儿生的外孙若姓余……自然和他的亲孙子是一样……甚好,甚好!
……
庆功宴最后还是热闹欢乐地结束了。
林如海抱着昭昭,江洛握着黛玉,四人一起下阶出宫。
昭昭随侍的乳母、丫鬟和她日常用具及半年多来皇帝的赏赐等,早已送回林府。
江洛摸昭昭的脸,笑:“回家是今年就上学,还是先歇两个月,明年再上学?”
总之,中间闹了那一回,重点全转到余季无的女儿和夫人能否承袭爵位上,黛玉和昭昭将来可以从科举出仕、以及黛玉入翰林院行走倒是无人再质疑,算直接敲定了。
有了这个机会,不管昭昭对举业感不感兴趣,总要先学几l年,说起来才不辜负这桩“破例的隆恩”。
昭昭却说:“陛下八月十五日还说,想让我到宫里上学。”
江洛便看林如海。
这是举业的专家。她是外行。
林如海笑道:“若明年陛下还提起……倒也不错。宫中先生皆是当世顶尖大才,皇子公主们若下场秋闱春闱,必然人人得中。”
江洛便往好处想:“你我一两日便入
宫一次,五日一休沐……就当昭昭去上了寄宿的书院也好。”
观身旁无他人,林如海凑近她,低声道:“只是仍居紫宸殿偏殿……”
他二人低声私语,旁人虽听不见,却能看见这般毫不避讳的亲密举动。
沈自安便与刘夫人小声笑说:“这才是恩爱夫妻呢。”
刘夫人便笑道:“你若羡慕,也找你家大人去?”
沈自安便笑问:“你怎么不去找?”
刘夫人一顿,叹道:“今日冲动了……得罪了忠顺王爷,还开罪了不少人,他又要教育我。我不想听。”
沈自安笑道:“怕什么!忠顺王爷又不管事,别人不愿意看女人袭爵又怎么?陛下都金口准了!乔夫人心里必然感激你的。”
刘夫人想了一时,笑道:“我虽无能,替有能之人说几l句话,也算今生有功?”
“算!”沈自安笑,“怎么不算?”
……
平国郡主府和定国公府尚未开建,江洛与林如海自是仍回林府。
一到家中,林黛玉便道:“我明日就重新上学!一年多没做正经文章了……”
今年恰是秋闱,九月已经放榜,明年三月春闱。
她若考,便在下一科下场,离秋闱已不到三年!
从此刻起,她每一刻钟……每一分钟都很紧迫!
“爹爹,太太,我先回去了。”她急着安顿了好拿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