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新娘9

哄完元遇棠,林执一出门和元遇卿撞个正着,他不知何时守在门口,和林执目光相接,欲言又止。林执的心脏差点在胸腔里高空坠物:元遇卿听到他和元遇棠的对话了?这小子是狗吗听力这么好?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事要提……林执胡思乱想的同时竭力镇压下躁乱的心跳,强装镇定地问:

“怎么了?”

元遇卿把手伸进衣袖内,在林执紧张的注视下,摸出那把莲花簪,面色羞红:

“阿寻,往后余生,年年岁岁,就由我为你挽发。”

毕竟林执和元遇卿定了终身,也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这回元遇卿并不同初次那般小心试探,而是直接为林执盘起长发。

“我想为你画张像。”

“画像?你还会画画?”

这么看来元遇卿还挺多才多艺,就是不知道最终呈现出来会是什么效果。

两人合力把桌椅和笔墨纸砚搬到后院,以桃花树为景,林执站桩似的直挺挺杵在树下,浑身不自在,他不喜欢拍照,表情和肢体变得僵硬无比,元遇卿看不下去了,不断地安抚林执让他别紧张,还搬来椅子给林执坐,让他随意就好。

于是林执只能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发呆。

零零落落的风摘下枝头松动的桃花,缀在林执的发间和衣褶。光线也很好,被繁茂的桃枝切割得细碎,树影摇晃,林执如同浸泡在一池干燥透明的水潭中。

太阳晒得林执的身体暖烘烘的,像是元遇卿在抱着他,却又不会让他胸口如坠千斤沉重,反倒滋生出丝丝缕缕的倦意,不一会儿林执打起了盹,他很少睡着的时候没有做梦,说明他睡得不沉,意识浅浅地浮在身体里摆荡,最终沉入黑暗中。

林执蓦地惊起,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许是醒得太急促,林执感到一阵头重脚轻,他重新躺回床里让自己缓过神,才下床走动。

桌面摊着一卷长轴挂画,林执上前端详,眼皮抽搐不止:画中人身形苗条,脑后挽着一支莲花簪,颈间佩有一枚圆形古铜色吊坠,穿一袭淡蓝襦裙,手腕戴着一只粉玉镯——这和林执在下元村祠堂里看到的分明是同一张画!

只是祠堂里的那副画像人脸被涂黑了,加上穿着打扮都是女子形态,导致所有试炼者、包括林执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个女人。

正当林执与画中明艳动人的“女子”面面相觑:外头涌来闹哄哄的嘈杂人声,走廊上脚步纷沓,似有千军万马向林执杀来,门没上锁,直接被人撞开,乌泱泱的人潮冲进房中,争先恐后地观赏林执,一张张神情迥异的脸在林执眼前拥挤地晃动:好奇的、惊讶的、陶醉的、恐惧的、茫然的、兴奋的……

想必这些人都是上元村的村民,淳朴蒙昧,对未知充满新奇和惶恐,林执在他们眼中无异于一只奇珍异兽。

这时人群被无形的利剑劈成两半,一名拄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的老人由元遇卿搀扶着,缓步向林执走来。看得出他很老了,满脸藏斑皱纹,像一块龟裂的树皮,像驮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的脊背佝偻。老人在村里肯定有一定的地位和声望,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

老人走到林执面前,他的眼睛只能睁开一小条缝,几乎看不见眼珠,不过林执对目光很敏感,他知道老人正在审度自己。

随后老人中气十足地对元遇卿怒斥道:

“糊涂啊遇卿,你年纪轻轻,却比我这老头子还要糊涂吗?!”

元遇卿语气恳切:

“景老爷,我和阿寻是真心相爱,还望您成全。”

老人气得站立不稳,像棵被风摧残得东倒西歪的枯树,他身旁的村民赶紧七手八脚地扶稳他,老人大叫:

“你们都愣着作甚?还不速速处死这女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