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兵马进城都算是小事,看来傅大人近些年在京都城还真是风生水起。”冯乐真颔首。
傅知弦:“托长公主的福罢了。”
二人你来我往随口机锋,落在旁人耳朵里,却像是在互相嘲讽斗嘴,于是一个个心惊胆战,生怕他们两个打起来了不好收场。
好在傅大人和长公主殿下如今都年岁不小了,只聊了几句便不再言语,众人看着缓慢打开的城门,皆是松了口气。
兵马得到安置,接下来便是面圣了。
冯乐真只带了阿叶一人,便和傅知弦一同进宫了。
“殿下不多带些人?”傅知弦走到御书房门前,笑着问了一句。
冯乐真斜睨他:“傅大人若真心提醒,也不至于到了门口才问。”
傅知弦倒是没否认,动作极轻地推开了房门:“殿下请。”
冯乐真又看他一眼,垂着眼眸迈进门槛。
傅知弦没有跟着进去,而是从外面将房门关上,一转过头,便对上了阿叶的视线。
“傅、傅大人。”阿叶尴尬一笑,行了见面后第一个礼。
傅知弦笑笑:“几年没见,阿叶长成大姑娘了。”
阿叶闻言愈发难安,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比殿下还小几岁,刚跟着殿下没几年,便认识了傅知弦,可以说傅知弦是和殿下一起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殿下还请傅知弦为她启蒙,只可惜她在读书识字上实在愚笨,傅知弦教了一段时间后,认命地给她另外请了夫子。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都一直很敬重傅大人,也觉得他会和殿下成婚生子,自己则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却不成想后来闹成那样。
这几年她在营关,也并非全无长进,至少看到傅知弦在京都如此风生水起后,也能猜到他当初和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傅知弦这个人,她始终是矛盾的,一边恨他背离殿下,一边又因为当初那一箭,对他有点说不出的愧疚。
“阿叶啊,”见她一直不理自己,傅知弦叹了声气,“有些事很复杂,你一个小孩子,不明白也是正常。”
阿叶顿了顿,这才飞快看他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
傅知弦笑了笑:“不明白就不明白吧,糊涂些也好,至于当初的事,你倒也不必挂怀,若非你那一箭,我早就死在殿下和皇上的倾轧之下了。”
“……什么意思?”阿叶不
() 懂。
傅知弦看向紧闭的房门,唇角笑意不改:“有时候,你觉得不好的事,也未必是坏事。”
御书房内,冯乐真拂开垂下的纱幔,出现在桌案之前。
冯稷听到动静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皇上……近来可安好?”冯乐真看着他鬓角的白发,有一瞬的恍惚。他只比她小半岁吧,说起来还没过二十五岁的生辰,怎么就生了白发?
冯稷定定看着她,好半天才笑了笑:“皇姐呢,一切安好?”
“还算不错。”冯乐真回神,微笑滴水不漏。
“朕觉得皇姐的日子也算不错,”冯稷站起身来,慢吞吞绕过桌案,“大权在握,民心所向,还风华正茂,天下所有的好事都被你赶上了,日子又怎么会差呢。”
冯乐真后退一步,浅笑:“皇上说笑了,我若真如此命好,也不至于在营关待四年了,如今种种,无非是不认命罢了。”
“不认命……”冯稷低喃浅笑,“好一个不认命,这次回来,皇姐打算何时离开?”
冯乐真:“怎么皇姐刚回,皇上就想着赶人了?”
“朕倒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皇姐也挺忙的,没必要一直在京都空耗,毕竟京都有朕一个皇帝就够了,你说呢皇姐?”冯稷看向她的眼睛。
冯乐真扬唇:“是啊,京都城有一个皇帝就够了。”
冯稷表情倏然冷鸷。
姐弟做到这地步,无非是相看两厌,走个过场冯乐真便先一步离开了。
御书房外,傅知弦还在等着,似乎想送她回家去,可惜屋里的冯稷唤了他一声,他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殿下,咱们改日再聚,到时候我与你好好说说这个杨阅山将军。”傅知弦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直接进书房去了。
冯乐真皱起眉头,同阿叶一路走到宫外坐上马车,才说了一句:“这个杨阅山究竟是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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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重要,马上就该回家了,殿下您帮奴婢看看,奴婢身上可有僭越的东西?”阿叶颇为紧张。
殿下总喜欢赏她些不合身份的好东西,她离开京都前,都老老实实收起来,但去营关之后没有秦管事管着了,她便渐渐放肆起来,动不动就玲琅满身,刚才还是傅大人提醒她一句,她才突然想起来要赶紧摘了。
冯乐真本来思虑重重,结果一看到她苦大仇深的模样,顿时笑了出来:“婉婉刀子嘴豆腐心,哪次也没有真罚你,你总这么怕她做什么?”
“别管什么豆腐心不豆腐心,单她那张刀子嘴就够人受得了。”阿叶欲哭无泪,将全部首饰都摘完后,一低头看到身上衣裳,才想起这是殿下给的布料所制。
……若她记得没错,这好像是县主以上才能用的料子?阿叶惊恐地睁大眼睛,确定快要到家来不及换衣裳后,掀开车帘就要跳下去,冯乐真赶紧把人拦住,好说歹说总算是劝好了。
“那待会儿进府的时候,殿下
可要帮奴婢挡着点。”阿叶再三叮嘱。
冯乐真无奈,但也都答应了。
马车很快到了长公主府,留守在京都的仆役侍卫们全在门口等着,一看到冯乐真从马车上下来,顿时激动地跪了一地。
“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府。”
“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府。”
“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府。”
冯乐真看着跪了一地的熟悉面孔,眼角也微微湿润,只是再心绪万千,也没忘了将阿叶牢牢挡在身后。
她四下看了一圈,没有找到秦婉的身影,正要问人时,秦婉便从门洞里急匆匆跑来了,身后的阿叶嗷呜一声扑了过去:“秦管事!我真的好想你啊呜呜呜你怎么老成这样了,你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她抱住秦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婉眼圈也红得厉害,一边抱紧她一边看向冯乐真:“殿下恕罪,我这会儿……也没空给您行礼了。”
“无妨,”冯乐真哭笑不得,再看到秦婉眼角淡淡的细纹,心里也不好受,“这几年你实在不容易,本宫回来了,你以后的日子也可宽泛些了。”
阿叶抽抽搭搭放开秦婉,站在一边抹眼泪,秦婉总算松了口气,往她手里塞了块帕子后,郑重朝冯乐真跪下扣头:“奴婢秦婉,恭迎殿下回府!”
“快起来,”冯乐真笑着扶了一把,扭头看一眼府中众人,“诸位这几年都辛苦了,待会儿都去找范公公领赏!”
“多谢殿下!”
“奴才谢殿下赏!”
长公主府内一片喜气,阿叶如同归家的鸟儿,在偌大的府邸里游荡来游荡去,等全部都转一圈后,便欢快地去找冯乐真了。
冯乐真没来得及休息,便被秦婉拉到了账房里,看着她将一本本账簿拿出来,一时间哭笑不得:“本宫对你一向放心,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行,殿下才是这长公主府的主子,如今主子回来了,哪有让奴才继续管钱的,”秦婉将账簿堆到她面前,“奴婢日后继续管家,铺子上的事也不必殿下操心,但这些账本必须殿下亲自来管。”
冯乐真无奈,一边翻账簿一边道:“婉婉你不知道,本宫如今有大乾第一富商沈家的扶持,早已不是当年诊金都付不出……怎么这么多银子!”
她难得失态,但看到账本上的余款时,还是惊得声音都大了许多。
秦婉倒是淡定:“家中本就有不少营生,奴婢这几年又买了些田地,做了点别的生意。”
最主要的是,唯一能花钱的主儿不在家,日积月累下有这么多钱也是正常。
冯乐真无言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平日有多能花钱了。
“以前本宫在时……”冯乐真心情复杂,“真是委屈你了。”
一向严厉的秦婉难得笑笑:“长公主府就您一个主子,您就是败家些也没什么。”
话音未落,阿叶便蹦了进来,看到秦婉后抬了抬手:“秦管事好!”
“胡闹,怎么不先向殿
下行礼?”秦婉立刻板起脸。
阿叶还没从感人的重逢里醒过神来,进门就被骂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秦婉便又瞧见了她身上的衣料:“你这是什么衣裳,怎么能用月丝做的料子,知不知道是僭越了?以前你在营关胡闹也就罢了,如今殿下回京,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不求你能帮什么忙,至少别给殿下拖后腿吧!”
阿叶被骂得狗血淋头,顿时向冯乐真投去求救的目光,冯乐真清了清嗓子,倒也算有义气:“那什么……婉婉你别怪她,是本宫送她的料子,小姑娘嘛,穿得好些也正常。”
“殿下!”秦婉皱眉,语气虽然缓和了许多,却也不怎么好,“这奴婢就要说你了,她如今这么没规矩都是你给惯的,你也不怕有一天惯出毛病来……”
冯乐真嘴角扯了一下,愣是没敢回嘴。
秦婉说到一半,范公公就来了,一进门就请教她该按什么规矩给下人发赏银,秦婉当即跟着他离开,范公公偷偷对桌边的两人做了个‘快跑’的手势。
这两人很快走远,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