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一现,朝岁就看到少年冷着脸,手掌在袖间蹭了蹭,像是想把什么蹭掉一般。
朝岁神色莫名,转头拾起地面小块未烧尽的妖藤,盯了半晌。
这些妖藤竟然可以吸收力量。
就像貔貅能吸收财气,纳为己用一般,江宴靠着这些妖藤,也可以不断吸收旁人的力量。
倘若整个妖族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吸收入体......那得诞生出一个上古妖神了。
朝岁难以置信地看向高峰上的身影。
他道江宴哪来的信心,可以同他一样打碎御都大阵,闯入红玉宫,达到碾压江叶骅等人的修为。
不成功则成仁,疯了么......
是夜,一道惊雷划下,传闻中大罗神仙都难破坏的御都大阵,“轰”然被股浩瀚的力量震碎了。
天地动荡,隐藏在暗处的巫幽门人,瞬间齐齐现身,狂热的目光注视着从半空缓缓落下的绿衣身影,随着青年示意,他们疯狂地冲入了妖都玉京。
这是数万年未曾被攻破的妖都,今日要被他们巫幽门占领了。
“杀——
”
漫天喧嚣中,江宴偏了偏头,额间一点妖异的赤纹,他琉璃似的眼珠微转,目光幽幽淡淡,隔着重重夜色与阻碍,落在一个望着妖藤失神的人影上。
江宴神色微动,下意识将人影四周的妖藤尽数撤走了。
江叶草四周,突然得到解救的吞天巨蟒和大鹏,清醒过来,茫然地看了看彼此的攻击动作,又看向了立在宫廷中央的素衣身影。
江叶草望着似曾相识的妖藤,神色有刹那的恍惚。
他好像见过这东西,如噩梦一般。
“哥——”
一声惊呼,打断了江叶草的失神,他神色一变,骤然看向了寝殿方向。
外面乱作一团,尤其哥哥还在外面,江叶骅哪里坐得住。
他匆匆抓起貔貅捆在寝门,勉强当作个看门狗,随后冲了出去,四处寻着江叶草身影。
就在他寻觅之际,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咒怨般阴冷道:“你管叫谁哥哥,你给我闭嘴。”
江叶骅吓了跳,见左右无人,捂住耳朵以为闹鬼了。
一袭绿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后方。
江叶骅凭着自己多年的直觉,纵使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还是本能地急身闪躲,可惜仍没来得及。
“砰!”的巨响。
江叶骅愣是被身后一脚,从走廊这端,踢到了走廊另端最后一根朱红柱子,一路廊间柱子被他尽数撞断。
轰隆——
失去所有顶柱的走廊,刹时坍塌。
江叶骅腰酸背痛,觉得全身骨头断了,他灰头土脸地想要起来,还没起身,又被踹了脚。
“你叫谁哥哥呢,你给我闭嘴!闭嘴!”
江叶骅何曾受过如此大辱,被人踹的跟狗屎一样,意识到这人境界恐怖到一定程度,他打不过,便气急败坏道:“管你屁事,我就要叫!哥哥哥哥哥——唔。”
江宴一脚踹在江叶骅肚子上,蹲身死死捂住江叶骅的嘴:“我让你闭嘴!闭嘴!”
江叶骅终于看清是谁在打自己,看着江宴面容愣了瞬,又挣扎地呜呜了起来。
夭寿咯,遇到个神经病!
凭什么不要他叫哥哥,他偏要偏要!
江宴双目赤红,妖族的力量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体内,他为了控制这股力量,必须保持情绪的稳定。
江宴深吸口气,忍着全身骨头都要撕裂般的痛,嗓音低冷道:“你再唔一声,我把你的舌头割了。”
江叶骅转头哼哼哼了起来。
江宴看着他满脸的不服与桀骜,不知想到什么,红了眼眶,怨憎道:“你个只会给哥哥惹祸的废物,抢别人东西的小偷,你该把哥哥还给我了!把哥哥还给我!还给我!!”
最后那声近乎暴躁的歇斯底里。
江叶骅被吼的一默,茫然地看着那双明明邪恶极了,却要坠泪似的眼睛。
什么小偷,哥哥......
哥哥是他哥哥,谈
何还字。
江宴面对他迷茫的表情,好似看到个可笑的事,他冷冷扯起嘴角,朝江叶骅说着宛如来自地狱般的恶语。
“你骗我哥哥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你本就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只是运气好,运气好.......”
江宴颤声,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沙哑至极。
像是失了力,混着无尽的委屈。
“你只是运气好,好到能抢走我倾尽所有换来的哥哥而已......”
一滴水珠砸在了江叶骅脸上,他微微睁大眼睛,瞳孔微缩。
江叶骅没哭过,不知道眼泪是什么味道。
在这刻,他依稀感觉到了,是冰凉的,充满苦涩和悲伤的味道。
江叶骅愣愣地望着面前,分明拥有近乎神一般的强大力量,却哭得像个可怜小孩似的人影。
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撒谎。
可他真的不记得了。
江宴掌心按向江叶骅的额心,扯起一抹说不清是何意味的笑。
“你回忆不起来,我帮你。”
*
江曜下葬那日,天灰蒙蒙的,林间飘起了细雨。
江宴坐在块高大的石头上,俯瞰那小小的坟墓,晃着两腿,仿佛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在检阅自己的战利品。
直到江叶草亲自江曜的尸体放入棺椁,他神色才有些许触动,琉璃般漂亮的眼眸,紧紧盯着江叶草一举一动。
江曜是哥哥亲自殓尸的。
真幸福。
江宴怔怔的想,不知道自己死的时候,能不能有这待遇。
大概有吧。
要是没有,孤零零入土未免太可怜了点,他做鬼都不甘心......
置办完江曜的丧事,像是终于有时间了,也轮到了他的审判。
小灵山那些人和爹娘的想法,他是不在意的,他只想知道哥哥的态度。
那日在湖边,那个男人提剑要杀他,哥哥护着他,好生欢喜。
江宴本以为,哥哥轻则揍他一顿,重则送他去给江曜陪葬,一命换一命,倒是天经地义,如此他大概会难过,但不会怪哥哥。
不过哥哥还是舍不得他的。
果然,比起江曜,他在哥哥心里更重要。
江宴愉悦地勾起唇,双手托着下巴,就坐在坟外不远的石头上,看着江叶草背影。
可他等啊等,没等到哥哥回头。
下葬三天了,哥哥还在江曜坟前,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
江宴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哥哥生气了。
为了一个已经从这世间消失的小鬼与他生气,不理他。
哈。
“哥哥,”
没有回应。
江宴眸光变得阴沉,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与不安,他晃动的双腿停下,跳下石头走了过去。
“哥哥。”
小墓前,
江叶草握着湿漉漉的纸鸢(),玉似的手(),指尖苍白,这是江曜生前最喜欢的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