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小半年,在此期间,江宴精致的眉眼越来越淡漠,与此同时,他在某些方面表现出过人的天赋。

江叶草也是出类拔萃,但某些方面,都不及他,江叶草自是很高兴,甚至想像以前那样摸摸江宴的头。

弟弟个子长高了些,但江宴退后了步,不让他碰。

冷风穿过江叶草的指缝,他修长的手指微蜷,半晌将手收了回来。

“哥哥,”身后传来稚气的嗓音,江叶草有时会恍惚,回过头,看到江曜眉眼弯弯的小脸。

江曜脸蛋越发有肉了,圆润润的,很有富态。

江宴在他这年纪,是最瘦弱的时候,因为脸上的婴儿肥没了,瘦骨嶙峋到有些可怜。

江叶草沉默地摸了摸江曜凑来的小脑袋,一道视线落在他手上,江叶草看去,江宴默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在他看不到的背面,江宴那张脸,表情嫉恨到近乎扭曲。

而就在这期间,小灵山发生了一件事。

有群黑衣人夜袭了小灵山,江宴察觉动静,一脚踹开门锁,跑了出去。

“哥哥!哥哥!”混乱中,他四处寻找着哥哥的身影,声音惊惶颤抖,“哥哥、哥.......”

声音顿住,江宴停下脚步,看到了噩梦般的一幕。

圆月下,一柄映着寒光的染血刀刃,在黑衣人手中,袭向了个素衣小少年的丹田。

江宴在那刻,脑海一片空白,心间的山茶花像是在燃烧般,一股无形的力量挣脱了枷锁,刹那涌去,穿过那黑衣人的身体,控制住那刀刃的方向,微微一转。

毫厘之间,刺入江叶草体内的刀刃,与灵核要害擦过。

与此同时,江叶草一剑刺死了黑衣人。

......运气还真好。

江叶草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身后吓得不住发抖的江曜,小脸惨白。

差点死掉了,还好有哥哥赶来。

他抱着哥哥后怕地哭起来,江叶草头晕目眩,忍着疼,刚想安慰几句,余光看到不远处的身影。

他愣了愣,看到背对着月光的江宴,小脸苍白如纸。

还是在意他的啊。

臭弟弟,还以为真的再也不理他了。

江叶草浅笑了笑,想安慰好像吓坏了的江宴,因为江宴脸色看起来太难看了点,可他还未开口,就晕了过去,视线的最后,是江宴那双红透的眼睛,里面染血似的瞳孔微微缩着。

再醒来,江叶草睁开眼,就看到守在床边的久违身影。

江宴睡着了。

他坐在

床边凳子上,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掌,脑袋侧枕着手臂,发顶乌黑,纤长睫毛随着呼吸泛起轻微颤动,洒落了小片阴影。

不仅睡着了,他还睡得很沉,像是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好觉般。

江叶草端详片刻,视线落在江宴握着他的手上。

很冷。

不再像记忆中的暖和,弟弟的手指,像冰一般寒冷。

江叶草试图像过去江宴暖和他那般,但他指尖轻轻一动,江宴就警醒了。

江宴醒来没有松开,而是就着那姿势,像很久以前那样,小脸轻蹭了蹭他掌心,看起来乖顺极了。

“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没有伤及要害,但短时间内下不了床了。

江叶草养伤期间,江曜被母亲带着来了一次,沮丧道:“对不起兄长,我不该贪玩跑出去的。”

要不是他,兄长也不会受伤。

江曜道歉的时候,江宴端着药碗坐在一旁,长睫低低垂落,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汤匙。

江叶草卧病在床的半个月,都是江宴照顾的,他像以前一样,再次寸步不离。

晚间,江宴也要上床一起睡觉。

江曜是不会再来凑热闹的。

小孩对新鲜东西的好奇,只维持的了那么一点时间,没多久就无聊了,而江叶草也不习惯夜里醒来,把小身体往怀里一捞,发现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江叶草看着身旁熟睡的面容,有点不解。

阿宴不也是小孩么。

他手指在弟弟光洁的额头碰了碰,怎么就不会无聊,永远不会厌烦似的。

无论如何,弟弟好像回来了。

江叶草心里欢喜,养伤的平静日子,江宴脸上日渐浓郁的笑和清亮的黑眸,甚至一度让他以为,回到了以前相依为命,最亲密无间的时候。

直到他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江宴亲手揭开了残忍的序章——

江曜死了。

是溺死在湖水里的。

被发现时,江叶草甚至无法替江宴开脱半句,因为江宴的手,还抓着江曜的头发,将那已经浸到发白的小脑袋,往水里按着。

看到他们的到来,那张俊丽稚气的小脸,没有丝毫害怕。

像是期待已久,给他们看战利品似的,江宴将江曜不到五岁的可怜尸体,扔在了脚边。

“来晚咯。”像个小恶魔似的,他翘起嘴角。

话中带笑,唇瓣血红。

江叶草脑海一片空白,犹如身处在噩梦中,他恍惚的几乎站不稳,耳边是娘亲抱着江曜伤心欲绝的哀嚎,眼前是江宴那陌生的神情中,充满恶意的笑。

爹爹双目赤红地拔出剑。

“铮”一声,惊醒了呆楞的他,也惊醒了哭嚎的娘亲。

“小叶,你让开——!”父亲怒喝。

江叶草看着迎面的剑刃,脸色苍白,却站在原地不肯动。

身后的人似乎想出来,却被他

反手死死抓着,江叶草颤着唇,一字一顿道:“不.......我不让......”()

他不能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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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曜也是你弟弟!你疯了!”父亲失望怒吼。

江灵主手中的剑,其实也在颤抖,可他无论如何,不能让一个十岁就能残忍淹死自己亲弟弟的恶魔留着!

他伸手想要将江叶草抓走。

“够了——”江夫人颤声。

她终究觉得当年亏欠两个小孩了,都是亲骨肉,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

江灵主的剑最终放下了。

无形的痛苦弥漫在湖边,不过江宴是没有半点痛苦的,或许是因为在过去,他独自一人,在痛苦中挣扎了太久太久。

如今,他前所未有的畅快。

江宴低垂眼帘,视线落在哥哥拉着他的手,又看向了死去的江曜,反复转换间,干涸许久的心田仿佛有甘霖淌过,像蜜一般甜。

真好,哥哥最终还是选择他了。

讨厌的小鬼,早该消失了。

*

嬴辛在江宴无尽的恶意中,睁开了眼。

乌黑睫梢被根草叶轻拨了拨,有点痒,他侧过脸,对上床边朝岁等待许久的无聊神色。

“再不醒,我就要敲锣打鼓了。”

嬴辛沉默的坐起来,朝岁将草叶一收,见他神色,眼睛微妙地眯了起来,凑近问:“你不会是和江宴共情了吧。”

嬴辛哼一声,冷冷笑了。

怎么可能,他才不会像江宴一般怯懦,深夜把自己锁在屋里,独自与心间的黑茶花挣扎。

是他的话,早就弄死了惹他心烦的玩意。

倘若朝岁知道嬴辛在想什么,或许会郑重考虑,给他一点爱的教育,不过他哪里知道少年在最顶层,于是朝岁还在第一层的说:“无论何时,不能因嫉恨肆意杀戮,知道吗。”

嬴辛心间不以为然,但他沉默了瞬,还是说了句:“不是因为嫉恨。”

朝岁一愣:“什么。”

嬴辛黑眸看向他,淡声道:“他不是因为嫉恨杀了江曜,是因为害怕。”

若是因为嫉恨,早就下手了。

江曜是让江宴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就像当年,他跪在满庙佛像前,无助抱住哥哥冰凉尸体时的恐惧。

黑衣人来袭的事,让他意识到了,江曜在哥哥心里,是能够以命相护的存在。

“以命”这两个字很可怕。

为了不让那份恐惧再次降临,他必须除掉让哥哥愿意“以命”相护的隐患。

他忍受了多一个人叫哥哥,忍受了哥哥身边的人不再是他,他说服了自己,不要伤害哥哥在意的人。

为此他强迫自己离得远远的,哪怕把门上锁,用铁链把自己拴住,也忍着不去找哥哥,他把掌心掐的全是血痕,狰狞得不成人样,甚至抄起匕首,无声划着手臂,深夜看着殷红的血淌下,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样独自熬过一夜又一夜。

他忍受了一切一切,退让了所有。

但江曜,触及了他最后的底线——哥哥的性命。

所以,他绝不会再允许对方活着。

不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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