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暗塔所在之地,与南山峰遥遥相望,中间竖有数座大峰。

深夜灯火连绵不断,最是明亮的青云峰,一群群弟子结束历练,结伴下山。

刚从宗外赶回来的纪元楚,一袭华贵紫袍,腰悬朗玉,像是哪来的贵公子。

令越看到人影,快步过去,纪元楚阴沉着脸,俊美凌厉的五官透着戾气,令越见状猜到大概,压低声音安抚道:“都说了,搜魂术哪有那般好找,就算找到,你也不能学,不怕被发现逐出师门吗。”

元灵剑被黑布包裹着,纪元楚抱在怀

() 里,一言不发走了两步,地面枯枝被他踩的粉碎。

令越心下微叹,拍了拍少年肩膀。

他与纪元楚总角之交,知道其心里藏着血海深仇,白煞迟迟不吐露十年前的祸事,他心中着急,哪怕使用邪术也再所不惜。

但且不说能不能学会,搜魂这等级别的邪术,不是谁都能拿到修行之法。

“纪师兄,”声音从后方传来。

两人回头,令越皱了皱眉。

来人穿着绣线精细的锦袍,嘴边有颗痣,手握中品剑,身后跟了好几位弟子。

是赵黔。

入青阳宗,除了有幸被江叶草和江叶骅收为弟子,还有两条路,十年一次的入宗试炼或成为某长老的弟子。

赵黔就是后者。

他修为平平,勉强到了筑基后期,凭实力和运气都入不了青阳宗,不过来头大,是暮古圣地一个旁系子弟,故而有长老愿给几分薄面,将他收入座下。

见赵黔靠近,对纪元楚摆出讨好模样,令越皱了皱眉。

赵黔在宗内耀武扬威,他不喜此人,尤其上次他不在,纪元楚抢了嬴辛玉蝉,若他猜的不错,就是赵黔怂恿的。

说来奇怪,赵黔出身圣地,同门包括他在内,这厮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对两个人态度莫名。

一个是嬴辛。

他对嬴辛轻蔑又忌惮,想下手欺凌,又不敢亲自动手,只嘴上说说,然后派身边的人去欺压。

对纪元楚,则带着若有若无的讨好。

“纪师兄,看你眉头紧锁,可有何困扰,”

纪元楚心情不愉,冷着面孔本不想搭理,蓦然想到赵黔来自圣地,说不定对搜魂术有所了解。

他在赵黔有些期待的神色里,张了张嘴。

窸窣动静响起,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撇开挡路树梢。

这是条荒僻的曲径,平日无人,许是没想到路口站了这么多人,嬴辛驻足,一手还保持着拨开树梢的姿势,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

落叶在地面沙沙作响。

赵黔讥笑了声:“这不是备受我们沈师叔青睐,南山峰唯一弟子么,三更半夜去何处了,难不成伺候得我们师叔不高兴,被扫地出门了。”

树下幽暗,看不清少年神色,嬴辛手指微蜷了蜷,轻描淡写地折断树梢,扔到一旁。

“你好像没弄清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宗内客卿长老的弟子,与玄门一脉没有任何关系,”他淡漠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叫师叔,你都不配。”

赵黔黑了脸,看着嬴辛目露凶光。

玄门,是指玄沐仙尊一脉。

嬴辛表面说的是玄门,实则指代什么,只有他们两人清楚。

赵黔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呸——”了声,有恃无恐道:“再怎么都比你个灾星废物强!”

嬴辛从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生就是弃子,圣地少主已定,死了也轮不到他。

想不通一贯避让的人,今日怎么讽了回

来,还点他身份,赵黔上下打量,终于知道这抹怪异感哪来的了。

少年穿的有些太好了。

他外披了件金边玄色的斗篷,内着柔蓝色丝袍,束发之物由布条换成了一枚精致的银扣。

乌发间,一条红缎笔直垂下,尾端系了颗雪白玉珠。

倒不是这些服饰有多贵重,而是哪来的,明明以前,他都是穿着最单薄便宜的弟子服。

“沈白休对你倒是不薄。”赵黔咬牙切齿。

本以为是去南山峰受折磨的,谁知享福去了。

在圣地,这灾星可是过的连奴仆都不如,什么时候能有件好衣裳了,难不成,真让他找到靠山了。

赵黔又惧又嫉,带着两人上前道:“你发间珠子不错,拿来我给你保管。”

他想要打压少年,效仿幼时在圣地,一群人将小天煞孤星踩入泥潭再也起不了的模样。

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些。

令越看了眼身旁,十分意外。

纪元楚出奇安静,忘了艳羡,只皱眉望着树影间的嬴辛,“阿令,你觉不觉得他与平日不一样。”

令越没听清:“什么。”

纪元楚默了瞬,摇摇头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赵黔往前走。

他的前方,少年长睫半遮的眼,犹如幽深无波的潭水,深不见底。

路边沙沙作响的风叶声,不知何时停了。

一小段路,赵黔莫名出了身冷汗,好似前方走向地狱了般,他壮胆似的冷笑了声,拿出平日做派,阴测测道:“你该感谢还有纪元楚两人在场,否则,这等偏僻之地,我弄死你都没人知晓。”

嬴辛目视四方,忽而弯起眼睛。

“有道理。”他道。

随后视线落在后方两人,低笑说了句,“你们一起好了。”

赵黔还没明白意思,嬴辛睫毛轻轻一掀,露出冷瞳的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如插翅难逃的网扑面而来。

赵黔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要逃跑,腿脚全被束缚了般,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两步之遥,嬴辛笑着看他,像在看一只黔驴技穷,正垂死挣扎的蝼蚁。

看了看,他脚步微动,似是想要近距离观赏。

想到圣地传闻,赵黔瞳孔惊恐地缩了缩。

“叮——”

骤然一声脆亮的铃铛声,打破了窒息的宁静。

紧接着,便是清脆愉悦的“铛铛~”“铛铛~”声。

嬴辛止住步伐,脸上笑意消失殆尽。

少年变得生性不爱笑似的,眉眼阴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众人循声望去,视线落在嬴辛腰扣系着的一个坠饰——敲木鱼的光头小和尚。

仔细看,木鱼是铃铛。

随着小和尚敲动节奏,发出“铛铛”的轻快脆响。

与此同时,嬴辛四周灵气环绕,将他包裹起来。

这是召唤铛。

有人在施法唤他离开。

突如其来的声响,将所有人从莫名的恐惧拉了回来,恍然做了场梦。

神智恍惚的赵黔回过神,发现铃铛,陡然大笑起来。

他冷冷嘲讽:“像拴狗的铃铛。”

纪元楚:“好想要。”

纪元楚:“......”

他瞪向了赵黔,一脸不悦,赵黔默然。

另一边,嬴辛消失在原地,落在南山峰一座瀑布岸边。

此地是朝岁白日发现的风水宝地——

仙水帘瀑。

帘瀑边的栈道间,架着座有结界的木屋,四季如春。

轰隆水声震耳欲聋,嬴辛看向屋前点着孤灯,卧在藤椅上的身影。

水珠飞溅,朝岁晃了晃绯袍下的白皙手腕,一条红绳系在上面,中间绑着与他腰间相同的木鱼铃铛。

“真方便。”

嬴辛紧抿了抿唇,审视朝岁四周。

茶水,满盘离火果,暖炉,披衣,熏香......样样齐全。

嬴辛舌尖抵了下牙根,平和的嗓音才缓缓出来,“师叔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朝岁从桌上抽了本书,掷了去,“睡不着,劳烦师侄讲讲故事。”

嬴辛指骨收紧,险些把话本扬了。

“怎么不过来,”朝岁指向身旁小凳子,“我还给你准备了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