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鹜抹掉脸上的眼泪,摇了摇头,“还好。”
商务车行驶到大桥正中间,也是弧形桥面的最高点。
两个少年的背影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江鹜看见自己像失去翅膀的鸟一样,无数次从那里跳下去,他分明感受到了江水汹涌而来的冰凉,身体进水的窒息感,他分明应该消失在了哥哥的世界里。
但他又无数次回到哥哥身边。
() 他的决定无数次被论证只是徒劳,
不管是路人的记忆,
还是新闻里,江鹜反复搜索,都没有自己跳桥的痕迹。
江鹜知道自己做过多少极端的事情,阴沟里最肮脏晦暗的生物也不过如此,书里光鲜亮丽的人不是他。
他挣脱不了剧情,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失去一切,而他却拥有了哥哥的一切。
江鹜看见眼底光芒逐渐消失的哥哥,感到自己也碎成一片一片。
哥哥枯萎了,江鹜也跟着枯萎掉了。
而非他所愿的金山银海,无非是一座杂草丛生的孤坟上被洒满了黄金做的纸钱,看的人赏心悦目,躺着的人心如枯骨
最后幸好,他终于真真正正地死掉了。
跟哥哥一样,享年二十。
只是他又回到了书中,只不过与原来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剧情强制。
哥哥自由了,他也是。
他不要做万人迷,不要做主角,他要做哥哥的树,做哥哥的影子,做哥哥的盔甲,做哥哥的保护神。
哥哥会一直站在云端上,万众瞩目,再也没有人能抢走哥哥的一切了。
那么自己呢,只要能永远陪伴着哥哥就行了,看哥哥健康平安地长大,看哥哥家庭幸福圆满,再看哥哥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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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原附近几座墓碑前面已经有了烧纸的痕迹,放着新鲜的花束。
江鹜蹲下来把袋子里的纸拿出来,一摞一摞拆开,随后点燃其中一沓,引燃剩下的,他对江原和单小雅感情不深,他们是作者给自己的出厂设置,为了让他童年足够凄惨,于是江原夜不归宿,单小雅神经兮兮。
江原去世,单小雅入狱,他就能顺理成章被富豪家庭收养,鸠占鹊巢,他不是最凄惨的角色,他明明是最卑劣的。
“要是你们还活着就好了。”江鹜看着一层一层缓慢燃烧着的纸,火苗被风吹得左右摇晃,轻飘飘的纸被卷了好几张飞到他人的坟前。
“我自己也有办法认识哥哥。”江鹜蹲在墓碑前,叹了口气,过了半天,他忽然抬起头,“但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不能叫他哥哥了?”
“那也不行。”
“他一定要是我哥哥。”
他的自言自语只有风听见,李叔站在很远的地方等他,毕竟是小孩,万一被拐了怎么办?
李叔看着江鹜嘴巴在动,他想,应该是在说些“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的话吧。
约莫半个小时,李叔就带着江鹜开始回程。
回去的路上,江鹜要停车。
“我想买烟花。”江鹜趴在窗户上,看着不远处的烟花店。
李叔没停车,说道:“吴管家已经买了,买了不少呢,等会回家后你直接找他要。”
快到家时,还举例大门口一两百米远,江鹜就和李叔听见了家那边传来的噼里啪啦声,那处的天光也时亮时暗,还有小孩的喊叫声。
李叔把脑袋缩回来,“没听说今天家里要来客人啊,
这就炸起来了?”
大门识别出车牌号,江鹜在车上就看见了举着鞭炮用力往何玉飞脚下丢的夏琅,院子里到处都是鞭炮和烟花放过后的彩纸,空气里满是火药味。
“江鹜!”
夏琅一下子拉开车门,“你回来了!”
不等江鹜反应过来,夏琅按着打火机嘎达一声,一颗鞭炮就丢到了车里,刚挨着江鹜鞋边,鞭炮“砰”一声就炸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琅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李叔看了眼后座,黑了脸,想骂人又不敢对着这个小少爷说重话,“你这孩子,把车弄坏了找你父母去……”
夏琅听都没听见,早就跑远了,“雪案,江鹜回来了,何玉飞,江鹜不怕鞭炮,我们去炸他!”
江鹜弯腰拍掉裤子上的灰,跳下车。
正屋的大门敞开着,谈雪案蹲在门口的左边,他的旁边堆了几只大纸箱子,身后几盏壁灯都亮着,屋里的主灯没开,显得比外面黯淡许多,只谈雪案蹲着的那一处显得十分明亮。
偏偏谈雪案手里还拿着两支仙女棒,火花闪烁,谈雪案脸上的光影明明灭灭,像一樽漂亮精致的瓷器娃娃。
“哥哥,我回来了。”江鹜站到谈雪案跟前。
谈雪案一眼就看见了江鹜裤脚上的那个刚被烧出来的小洞。
“……”夏琅是真的讨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