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想了想,“因为我学了好多年大提琴,但我也买不起自己的大提琴。”
“那你怎么练的?”
“一开始有,后来琴被弄坏了,后来一直用老师的琴练的,再后来大提琴课都上不起了,”纪欢说,“所以高一之后没再学过了,只好专心文化课了。”
赵世宁的确不知道她这些往事,但他大约能猜测出几分。
其实能学大提琴的,家底儿都不会差到哪儿去,大提琴的琴稍好点都得几万一把,想演奏级别那也
得六位数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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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的也不止那把琴,更是近乎四位数一小时的课时费,搁燕京,稍好点的老师一节课怎么都下不来四位数。
赵世宁知道纪欢一直有些话不愿意多说,他也不愿意去刨根问底揭开她的伤疤,这些东西,她愿意说他当然就听着。
“你怎么不问呀?”纪欢偏头看他。
“你不也没问过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吗,”赵世宁哼笑,“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秘密,取决于信任程度,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自己就说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能老追问你。”
纪欢心想也是这个道理。
就好像几个月之前,纪欢是铁了心不要告诉他任何事儿的。
她的心就像一堵厚厚的冰墙,总得要格外的耐心才能一点点捂热。
三更半夜的,赵世宁开车带她去了燕京一家知名的大琴行,老板正在睡觉也被喊起来了,赵世宁直接带她进来说看大提琴,店里七八架现货,就是贵,都是专业的演奏琴,几十万一把起步。
赵世宁仔细看了看,又亲自拿着弓拉了一下试音,琴音浑厚优雅,音量高而饱满,穿透力极强,老板说这是法国的孤琴,四十多万美金。
赵世宁回头看纪欢。
纪欢愣住了,她不知道从哪儿先开始震惊——是琴本身的价格,又或者是赵世宁坐在椅子上拉琴的姿势并不像一无所知。
她学了很多年大提琴,起码的音色还会分辨,这饱满浑厚的琴音,满是金钱的味道。
赵世宁看她没反应,直接递了银行卡,老板和他认识,利落地刷卡,用琴盒包装好了,赵世宁单手拎起琴盒,对纪欢伸出另一只手。
纪欢迟疑了几秒才牵住他。
“你这不是也没和我说过,”纪欢问他,“你也会大提琴?”
“我不怎么会,但我会小提琴,学完钢琴之后无聊,就上手了小提琴,但我家这情况,也不能让我进乐团呗,”赵世宁说,“大提和小提反着来,后来没功夫了。”
“我不信你不会。”
“就会一点点,真的,没骗你。”赵世宁说,“小提琴我也忘干净了。”
纪欢特无语,她早就该想得到,赵世宁不爱在她面前卖弄炫耀,就好像认识了好久她才知道他学历是博士。
这把琴材质上好,在灯光下泛着光,赵世宁给她放书房去了。
纪欢坐在椅子上,心里有点堵。
她从六岁开始学的大提琴,谁能想到十年后再也没碰过琴,甚至成了她不愿意提及的秘密,大提琴对她意味着太多太多。
意味着被她爸爸摔坏的琴、父母不间断地争吵。
意味着陈叔叔努力地工作,甚至半夜还去找小时工给她赚钱让她继续去上课。
意味着趴在琴房教室窗户外面听她拉琴的臻臻。
这些都是纪欢不愿意回想的过往。
于是再也没碰过琴,因为揉弦而生茧的指尖也渐渐回归了正常。
纪欢
() 回想着握琴弓的姿势,用力地揉下琴弦,指尖刺痛,封存的回忆在慢慢地苏醒,那时因为练琴,指尖上的茧总是没好过,臻臻小心地给她买消毒水,买护手霜。
臻臻是哑巴,她不会用语言表达,只能用手势一遍遍比划:姐姐拉的很好听。
差不多五年没碰琴,她拉琴生疏,纪欢有些挫败,甚至快要记不得曲调。
她刚想放弃,赵世宁头回坐在了钢琴前,他放慢了速度弹了一遍她断断续续拉奏出的曲调。
其实大提琴还讲究一个视听视奏,毕竟不像钢琴一样有固定的琴键,全靠自己的音准和手感,左右手相互配合,找到精准的力度,让音符像是演员一样按照顺序跳舞。
赵世宁并没有多说,他安安静静弹了一遍又一遍,纪欢终于找到了一点儿音准,她拉的很慢,赵世宁就一同放慢速度。
那其实是纪欢最喜欢的曲子,不是什么古典乐。
那会学校课间的广播总在放这首歌,纪欢哼唱起来了,回家唱给臻臻听。
后来臻臻很喜欢,纪欢就不厌其烦地趁着下课拉给她听,几乎养成了肌肉的记忆。
大提琴和钢琴配合着,曲调悠长而缓慢。
——想告诉你在我心里你是多么完美无缺,
——下定决心将你找寻,
——告诉你你对我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