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道来往宫人虽多,个个低头敛目,在两边靠墙碎石子小径上快速行走。
沉浸在思绪中池萦之没有察觉,独自走在夹道正中青石板路上,暗自思索着,曲师父当年是护送着还是魏王太子爷回京,跟着太子爷进了皇城倒也不奇怪。
奇怪是朱瓴说那句“把手伸到东宫来”……
听起来倒像是曲师父跟随主上不是东宫似。
她想着事,脚下便走得慢,耳边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低语声,起先模糊不清,后来逐渐变大,最后终于攫住了她注意力,把她从自己思绪里拉了出来:
“……殿下无需太过挂怀。喝多了酒,口误失言之类小事,人皆有之,不足为奇。再说了,哈哈,池世子长得确实美貌可爱,殿下评价也不算太过离谱……”
“够了。”低沉嗓音仿佛浸满了冰渣子,“镇守一方藩王之子,相貌不能勇猛服众,双手不能执刃杀敌,这些都罢了。但令狐,你也看到,他起先故意躲避于我,后来躲不过了,哼,又装作醉酒,言语挑衅,引得我动怒,只怕都是为了刻意减少我与他面对交谈时间。从第一次见面时,我便觉得此人言行大有可疑之处。再叫我当面见了他,我必定——”
两人低语声说到这里便停了。
因为两人说着说着,往右转过了一道宫墙。
迎面夹道中间,站着低头敛目、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小只鹌鹑池萦之。
隔着两三丈距离,宫墙夹道两端站着双方面面相觑。
久久沉默之后……
“太子殿下万安。”池萦之上前行礼,尴尬地道,“又、又见面了?”
司云靖:“……”
“嘎——”
栖息在宫墙头几只寒鸦也受不了突如其来窒息氛围,展翅遁走了。
冬日暮色余晖越过高高朱色宫墙,斜斜映照下来。
司云靖站在转角处,高大身影被笼罩在朱墙大片阴影之下,玄色织金蟒袍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穿堂风刮起厚重蟒袍一角衣摆,看不清他神色。
宫墙夹道中央站着池萦之抬着头,色泽水润唇因为惊讶微微地张开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映在她脸上,原本就昳丽容色,因为吃饱喝足又饮了酒,凝玉脸颊泛起明丽红晕。
隔着七八步距离,司云靖睨着对面身影。
凌冽穿堂风不断卷起宽大衣袖,腰间环佩叮叮当当地轻响。颜色式样都极寻常藏青色交领菱花阔袖袍穿在面前之人身上,硬生生穿出了不寻常风流姿态。
仿佛一幅精心绘制宫廷美人图。
……可惜美人是个男。
仪态娴雅、容色动人小世子,终于从不期而遇震惊中回过神来,正在满怀歉意地谢罪:
“又见了面,臣……就再赔罪一次吧。臣在临水殿里醉酒失言,还请殿下恕罪。羽先生方才也说了,喝多了酒,口误失言之类小事,人皆有之。殿下口误,说了臣……那四个字,臣都捏着鼻子认了……”
池萦之小声道,“臣只口误了三个字……”
从拂袖离席那时开始,在太子爷胸中持续闷烧情绪开始蔓延升腾。
“站近过来。”司云靖极简短地吩咐道。
池萦之莫名其妙地走近了两步。
司云靖两根手指钳着她下巴,猛地用力,迫使她头抬了起来。
“太液池边见你第一面,孤就觉得不对。”他玩味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