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韶筠去世是很临时的决定。
她从决定捐肾到真正死亡,犹豫区间不超过两周。
人有时候在死亡之前,会有很多思虑。
大抵人将死时,会去回顾自己这一生,是否成功过,崩人设后,谢韶筠活的每一天都是她自己。
如果将死之时,孤家寡人,证明这是很不成功的一生。
她稍微思索了下人生,得出的结论是,她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好的是别人。
池母给谢韶筠打电话那天,谢韶筠骗婚的事情已经在贵圈传开了。
池母很生气,质问谢韶筠“为什么要这样做”、“怎样你才肯放手?”
谢韶筠礼貌告诉她:“这个问题要问池漪。”
“你平时胡作非为给池家抹黑就算了,能不能有点羞耻心呢。海米科技机密资料被盗取,面临投资方撤资危机,池漪现在很累,她要一个人去担负业界质疑,并且需要寻找新的合作伙伴。这种时候联姻是她最好的选择,我希望你尽快放她自由…”
这话叫谢韶筠想到三点档狗血偶像剧里,盛气凌人的恶毒婆婆。
她等了好半天,也没听到池母提给钱叫她走人的话。
不禁感叹,堂堂池太太连支票都不想给,就企图从谢韶筠这里获利。
谢韶筠掀开眼皮,诚恳对她说:“你这话我不爱听,海米破产本跟我没有关系。可是把池漪说成跟您一样的联姻工具。是否辱没她,也小瞧您自己。”
谢韶筠话锋一转:“池漪如果需要靠联姻稳固集团,她如今已经接管池家家族企业。而不是至今为止你们想塞人进入海米都难于登天。”
面对池漪母亲,谢韶筠很大时候都会谨慎一些,但是谁叫她撞到谢韶筠阴暗低谷期,冒犯到她了,对面是谁都一样。
池母气到声音发颤。
“你……”
谢韶筠怼人嘴贱,压抑了几天情绪没处发泄,她不仅打断了池母的话,还语重心长告诉她:“不给他人做决定,是人最基本的礼貌和教养,您抽空学学礼貌吧。”
池母大概被骂到哑口无言,颜面无存,电话从她那边挂断了。
因着这件事情,谢韶筠骨子里那点叛逆的、恶劣的、亦或者说娇气的因子作祟,她恶毒的将池母威胁她的录音发给了池漪。
池漪自会议室主位站出来,走到走廊角落,把音频打开,三分钟后。
谢韶筠的电话便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面不改色对你母亲撒谎,是我对你不放手。”
大概没想到她这么快把电话打来,也没给人思索的余地,池漪停顿了三秒,才冷静说:“我有四个月没见过母亲,稍后会去了解情况,以及她从谁口中得知我们即将离婚的事情,查明原因后,我再向你道歉,你可以接受面谈道歉吗?”
池漪简直像回答教导主任训诫一样,条理清晰的交出完美答卷。
谢韶筠一时哑火了,她说:
“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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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漪这次语言十分简练了,她说:“好。”、“再见。”
随后不等谢韶筠答应,很没有礼貌的自己挂断了电话。
谢韶筠不由释然,决定及时抽身,不再沉迷过去,是一件多么正确的决定。
*
原本捐献器官这件事已经轮不到谢韶筠了,因为一周前,红十字会拒绝了她上回无偿捐赠肾脏的申请。
医院方告诉她,癌症晚期病人不符合器官捐献条件。
因为癌晚期百分之九十癌细胞会扩散,临终死亡期,身体各大器官会完全衰竭,不健康的器官是不能被采用的。
“角膜与遗体是可以接受捐赠的。”医生对她说。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谢韶筠犹不放弃追问:“如果捐赠器官经过检查为健康状态呢?”
医生想了想,告诉谢韶筠,捐赠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不能化疗。”
“第二,活体检测癌细胞未扩散到器官里,且器官健康。”
仅仅这一条就劝退百分之九十九癌症患者。
因为癌症患者病临终时候,遭到癌细胞扩散,所有器官都会衰竭,变成非健康状态。这一条从源头上制止了癌晚期患者换肾的可能。
谢韶筠哦声:“第三个条件呢?”
医生迟疑的看了眼谢韶筠:“捐赠者与受捐赠者双方家属签字。需要提醒的是,癌晚期活体取肾手术后,会加重癌症患者本身细菌感染,百分之九十患者无法从手术台下来,除非您不想活了。”
……
谢韶筠挂断医生电话,叹了口气。
问系统,简晴肾脏什么时候出问题。
系统:【按照剧情剧情进度,还有两个月时间。】
【那看来,她没有福分得到我的肾脏了。】
系统好奇问:【为什么你一定要把肾脏捐献给简晴】
【还债呀!】谢韶筠从红十字会走出来,百无聊赖说:【不是同你说过吗。】
系统根本不相信:【放屁。】
【简晴对我有别的意思,你看得出来吗?】
系统好半天都没说话,直到谢韶筠笑着把车从医院开出来,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系统说:【你早就知道。】
【也没有很早,从我结婚她回国开始。】
谢韶筠对系统说:【非要一个很恶劣的理由的话,就像上回说的,我不要的东西都给她,包括死后的器官。让她无时无刻想起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原因时,都觉得不得劲儿的疼。】
外边阳光直射进来,手指遮住头顶阳光,谢韶筠眼底一丝阴霾都没有,她笑容明媚喊了声系统。
系统忽然发现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谢韶筠这样做。
她固然像个小太阳一样给身边朋友发光发热,但也不见得是个完全圣母被人拿捏的人
() 。
见系统不说话,谢韶筠调侃它,该不会想着怎样告发我吧。
【无聊。】系统骄傲哼了一声,话锋一转埋汰她:【可惜你盘算要落空咯。】
【也不一定,又不是没有例外。】
*
意外发生在周三。
谢韶筠当天正给客户做大满背腾蛇。
她一双白嫩小手握着纹身枪,在客户宽阔的后背上,画腾蛇,玄青色的。
场面别提有多违和,早上一堆徒弟围在旁边观摩。
朱思成给她打第一遍电话,谢韶筠正教徒弟走线,没有接。
中午第二通电话过来,手里的大满背进度只把头描好线,左右手都被占满了,仍旧没空接电话。
半小时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谢老师,不然我帮您举着。()”
“?()”
谢韶筠眼皮都没有抬一个,不上心道:“哪里还有家里人,都断绝关系了,今天把手机打穿,都不我事。”
她把这狠话撂下来,客户识相的没有再开口。
结果一分钟后,撂狠话的谢韶筠,当着人客户面,神色如常出尔反尔了。她一点社会姐风范都没有,转头把达美叫进来。
“帮我戴一副耳机。”
达美翻出耳机给谢韶筠戴好,随后坐到谢韶筠身边,同客户挤眉弄眼,埋汰谢韶筠。
“谢老师这人很难评吧,不是我说,她这个人处处都是毛病,也没什么优点,非要找一个,反水特别快。张口闭口断情绝爱,无情无义,嘴巴里统统没有好话,但人反水快啊,拉个粑粑都没办法顺畅,直接给人憋回去。”
谢韶筠难以容忍踹了达美一脚,示意她文明一点。
耳机都掩盖不了其低俗发言。
达美也不反驳,逗乐的笑着与旁边客户继续侃。
电话接通,朱思成说:“小谢。”
谢韶筠嗯声:“我在。”
“就是和你说一声。”朱思成说:“我要二次坐牢了。”
手指陡然顿住,大概是纹身枪停留久了,客户哀嚎出声:“疼疼疼……轻一点欸,祖宗。”
放下纹身枪,谢韶筠叫客户先休息几分钟,拉开纹身椅,站起身。
她走到工作室外面讲电话。
朱思成一开始没吭声,后面对着话筒抽噎。
谢韶筠也没有去催他,旁边有家便利店,谢韶筠走进去,跟店员买了一盒关东煮,捧着热乎乎的纸杯坐到台阶上,慢条斯理的吃蘑菇。
蘑菇吃完,又拿了鱼豆腐,直到竹签上还剩一小块时。
电话线里几欲啜泣的抽噎声停止了,朱思成告诉谢韶筠,他犯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