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肯定满心都是欣慰!
“琅儿,我不是为了你爸来,我是为了你才来的。”老太太绕回水琅面前,看着办公室里坐满了人,心里窃喜,上班的人,尤其在体面单位上班的人,都讲究面子,水琅再怎么气她这个奶奶,再怎么不愿搭理她这个奶奶,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也不会不顾名声,不尊敬长辈。
尤其她今天是为了正当理由来,一片慈爱之心,水琅就更不会像以前一样了,否则以后在单位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就是掐准了这一点,老太太才跟来单位,“琅儿,今天是你生日了,不知道你家住在哪里,你也不请我去坐一坐,只好来单位看你。”
“是,我们是为了你生日来的。”邬善平扬起笑脸,“琅琅,爸爸祝你生日快乐。”
“哦。”水琅将资料放到桌子上,“礼物放下,人可以走了。”
老太太一僵。
邬善平笑脸也跟着僵住。
办公室里的人,本来看到了邬善平就在偷偷关注,一听没声音了,全都转过来看他。
邬善平脸色顿时更僵了。
哪有礼物!
他一毛钱都没有!
水琅疑惑抬头,看着两人,突然,叹了口气,“好吧。”
这声“好吧”,习以为常,意料之中.......
邬善平与老太太顿时觉得办公室里的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全变了,变得让他们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都过生日了,一点东西都不买,空着手来,真有意思。”
“之前邬琳琳生日的时候,我记得买了一身的新衣服,牛皮鞋都买了两双。”
“何止啊,我听她炫耀说,我爸送了一辆自行车给我,让我上下班用,自行车啊!”
“哪是她爸啊,滑稽死了,亲女儿送去下乡,把侄女留在城里享福,现在过生日连条手绢都没买。”
“刚才就说了,连水干事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哪里是亲人啊,狗屁长辈!”
老太太傻眼了。
她那话明明是想让大家说水琅不孝顺,不跟她亲近,怎么突然骂起她,成了她的不是了??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
“不是,我是想买礼物的,但是不知道你穿什么尺寸的的衣服,穿多大码子的鞋......”
“还好意思说!”
“一般不想买,装模作样,假情假意的人,都会找这样子的结果。”
“今天怕不是来打秋风的吧?”
才不是!!!
老太太老脸通红,一是急的,急办公室里的人,想的老是跟她想要的不一样,另一个是被接连戳中了心思。
“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我最疼我们琅儿,我是她亲奶奶!”
“鞋码23厘米。”
水琅突然说话,老太太一愣,“什么?”
“腰围一尺八。”水琅看着老太太,“衣服颜色,买素一点的颜色,这个天气买羊绒衫早晚当外套正好,干部装也可以给我做一件,皮鞋,再多也不嫌少,蛋糕要一只,我在北大荒十年没吃过奶油蛋糕了,听说你们在城里,一年至少要吃四个十寸奶油水果蛋糕,我不要那么大,六寸就够了。”
老太太之前的脸是羞急红的,现在是被憋气红的。
气自己为什么要提起来尺码。
还要蛋糕!
她哪有钱!
“钱不都被你拿走了?你自己不会买吗!”
水琅低头,又叹了口气。
叹的习以为常,意料之中。
“真是狗屁长辈了!不是你自己先提的吗!”
“就是,自己跑来单位说是为了生日,自己提的没买是为了尺码,现在又推到小姑娘身上去了。”
“老太婆精明的很,我早就说了她是装模作样。”
“刚才没看出来,现在确定了,假模假式!”
“你们!”
老太太快要气死了,这些办公室里的人一点助力都没起到,反而尽拖她后腿!
水琅名声还没坏,她的名声已经要臭了!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邬善平皱眉道:“妈,你拿二十块钱给琅琅,让她自己想买蛋糕买蛋糕,想买衣服买衣服。”
老太太瞪大眼睛:“二十!”
水琅也道:“二十?”
邬善平看着水琅嘲讽的眼神,“五十!”
老太太拔高声音:“五十?!”
水琅一挑眉头,“五十?”
邬善平一咬牙:“五十五!”
水琅:“........谢谢了。”
老太太捂着口袋,“哪有那么多!”
她就抢到了六十,大儿子拿走了十块,那杂种玩意下乡,抢走了二十,工资总共就九十,这几天吃饭买东西花掉了好几块,身上也就剩下五十五了!
可真会给!
一块都不留给她!
邬善平背过身小声道:“是你要来的,说这是个机会,再说,这些年,你不是还存了那么多的私房钱。”
“哪有私房钱。”
老太太在村里的外号是貔貅,向来是只进不出,头一回让她掏钱出来,脾肝肺肾都在抽抽地疼,但想到未来水琅手里的巨额财产,又不得不掏出来,“琅儿,你看,奶奶是最疼你的了,你拿着想买啥买啥,心情好的时候可得再想想元烨,他还在牢里受苦呢。”
水琅接过钱,塞进包里,不再给他们眼神。
没得到回答,老太太气得咬牙,脸上的肉不断抽搐。
小貔貅!
等人都走了,水琅才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墙上的挂历,1977年4月10号。
她和水琅除了年份不同,生日是一样的。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想起以前,经常是正开着会,落笔签日期的时候,看着纸上的数字,才想起来昨天,或者明天,后天是生日。
再然后,明天后天就又忙忘记了,即便是当天想起来了,等忙完,也可能是凌晨0点之后了。
来了这里,生活虽然是慢节奏,但发生的事,一直让她处于快节奏里。
水琅看着桌子上的资料,想到早上的邹律,邹律背后的邹家,以及,几家工厂的老板,当年的谜团。
新的挑战已经摁耐不住,主动上门了。
想着,水琅习惯性把生日抛到脑后,埋进平安里的相关资料里。
-
五点一下班,水琅以为还是要坐公交车回家,结果从窗户看到周光赫已经在下面了。
一身白衬衫,没穿公安外套,深蓝色裤腿笔直,由上而下看,身姿挺拔到不输于旁边的梧桐树,他推着自行车,正跟一个女同志,笑着讲话。
很少见到他这么笑,笑窝都隐隐浮现,得有多开心。
水琅眉头一皱,转身想下去,又顿住脚步。
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又不是真夫妻。
水琅盯着周光赫的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女同志,白皙,开朗,甜美。
挺般配。
“怎么了?”
水琅转头,看着林厚彬,“什么怎么了?”
林厚彬趴在桌子上,眼神疑惑:“你为啥生气?”
水琅:“.......”
拿起包斜跨在身上走了。
林厚彬莫名奇妙推了推眼镜。
他可没惹她!
“水干事,下班啦!”
水琅随意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不对,转头看过去。
——白皙,阳光,甜美。
女孩指着外面的周光赫,“水干事,原来他就是你老公啊!”
水琅:“?”
“我还以为他是我相亲对象呢,高兴得不得了,长得这么俊,身材还又高又大!”女孩捂着嘴偷笑,“结果走过去一问,他说,我是来接我老婆下班,才知道我闹了个大乌龙!”
水琅小跑着走出房管局,腰间的邮差包一颠一颠。
周光赫听到动静回头,“怎么了?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水琅:“.......???”
她是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人吗?!
“没什么,下班了,高兴。”
周光赫也跟着笑了,搬起自行车调头,“上来.......”
“琅琅。”
突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水琅转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老了很多。
一刀切短发,黑发不见几根,满头白发,蓝布衬衣,黑布长裤,白袜,布鞋。
真实年龄应该比那头白发要年轻二十岁。
乍一看,像是生产队的劳动妇女,但劳动妇女不可能浑身是香,也不可能会有一辆黑色轿车,在旁边候着她。
水琅看向周光赫,“你先回去。”
周光赫欲言又止,点了点头,“你去什么地方,等下我去接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水琅摇了摇头,“你在家等我行,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周光赫转眼,审视着那名妇女,对方也在看着他。
水琅走过去之后,妇女冲他扯了扯嘴角,微微点了点头。
香樟园,联列式花园别墅,位于平安里后面第三条街道,同样处于复茂与棚北交界处,得名于街口一棵百年香樟树。
这条街住着的人,都是高级干部。
邹家别墅,刚好就是香樟树探进绿枝的那处院子。
红瓦,淡黄色外墙,宽阔平整的草地,切割一半,种上了蔬菜瓜果,像是生产队的自留地。
但这地方,每天早晨供应肉蔬蛋奶,与梧桐里弄家家户户想方设法在花坛里种点蔬菜不同。
这片自留地,好听点是不忘本,其实完全是为了兴趣。
“这都是我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