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刹那,钟斯琰低低地骂了一声。
“操……”
见鬼。
而后神差鬼使地从游戏机座椅上起身,出门去找那辆西瓜车。
竟真停在门外街边。
盛夏烈日晃眼,空气中热浪翻涌,蝉鸣嘶吼,街上甚至见不到几个行人。
香樟树旁一辆红色破旧小三轮,上面载了满当当的西瓜,绿油油的西瓜皮看着很新鲜。
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去买。
摊主人是个瘦骨嶙峋的白发老大爷,搭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那棵香樟树下,手里拿着把蒲扇扇风,双眼专注地盯着他的西瓜车。
钟斯琰隔空望了一眼,抬脚过去。
“大爷,买西瓜。”
“啊?”大爷没听清,从小板凳上起来,侧着脑袋凑近耳朵,“你说啥?”
“我说。”
钟斯琰弯腰凑近。
“我买西瓜,大爷。”
“哦哦,你要多少?”
大爷边说着边去拿袋子装。
“您这西瓜甜吗?”
“甜得很,我给你切一块尝尝。”
“也行,谢了大爷。”
“应该是我谢谢你来买我的西瓜,开车转了这大半天,你还是第一个来买的。”
“您这么大岁数了,这么热的天还在外面卖东西,家里人也不管您?”
“管啥啊,两个儿子都巴不得我早点死,就老太婆管我,那我能不赚钱给她花吗?”
“家里就您和奶奶?”
“是啊,就我俩。”
那块供人品尝味道的西瓜从一旁大爷自制的泡沫冰箱里切出来,拿在手里还有些冰。
清甜的西瓜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充斥每个缝隙,冰凉驱散浮躁热意。
大爷爬满青筋苍老如枯树皮的手正抱着一个圆滚滚的西瓜,期待地看着他。
像在等待他开口说一个“要”字。
钟斯琰垂了垂眼。
“很甜。”他说,随后抬眼冲大爷笑了笑,“您这一车西瓜有多少斤,我全要了吧。”
“啥?”大爷略显混浊的眼顿时瞪大,“你全要了?买这么多吃得完吗?放坏了浪费。”
“吃得完,您看——”
钟斯琰转头给他指了指自己的游戏厅。
“我是这儿的老板,客人很多,需求量还挺大的,您不用担心会放坏。”
老大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见一家游戏厅,店门招牌上写着“到点”两个字,边上是个钟表的图案。
“你?”老大爷惊讶地转头看向钟斯琰,“没看出来啊,这么年轻的小孩,就是老板了!”
钟斯琰笑了笑,让他在这儿等等:“我进去叫人来搬,您先在这儿算算要多少钱。”
说完转身进了游戏厅,很快就出来好几个人,拉着推车,将大爷车上西瓜一搬而空。
西瓜出来之前就大概称了重,大爷很快把账算好,钟斯琰付了钱,又从最后一个推车上挑了两个西瓜送给他。
“哎哎哎,这我可不能要!”
“拿着吧,就当我请奶奶吃了。”
大爷连连道谢,眼里渗出泪花,语气却极高兴:“太好了,我可以早点回家陪老太婆看电视了。”
“行,您早点回,开车注意安全。”
-
游戏厅后面有厨房,平时卖一些快餐果切和饮料,西瓜搬进去之后,在角落里堆成一个小山。
二十来岁的年轻店员问钟斯琰:“小老板,这个怎么处理啊?”
“切切给客人分了吧。”
“白送啊?”
“不然呢?”
店员们纷纷上阵开始切西瓜,钟斯琰也挑了一个,放冷冻柜里极速冰了一小会儿,拿出来亲手切成小块放在托盘里端去后院。
潘明武几人刚把烤串烤好,换上了一轮新的,正要打电话给钟斯琰叫他回来,就见他端着一盘红得很漂亮的西瓜出现。
“正要找你呢斯琰,出去买西瓜了?”
“哇哦!我就说好像缺了点什么,还是你想得周到啊斯琰!”
“快快快,烤串烤得我热死了,先让我吃一块儿!”
“我也要!”
钟斯琰干脆把托盘放到秦姝跟前的小木桌上,任由他们自己拿。
转头一看,夏添坐在他那抬躺椅旁边的小凳子上,捧着他那本恐怖杂志看得专心致志。
这么吵闹,她都没听见。
乍然间起了风,头顶的葡萄架上藤叶翻飞,簌簌作响,缝隙里落下的浅金色阳光在她小巧白皙的侧脸上摇摇晃晃。
他想起一个词。
日光倾城。
这一刻忽然变得具象化。
转瞬又冒出一个词。
鬼迷心窍。
夏添从没想过,恐怖故事也能这么好看,甚至不单纯只是营造恐怖的氛围,还能有更深度更深层次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