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背对着突厥人的李玄霸和秦琼一边渡河,一边聊天。
秦琼:“军师,要给颉利可汗的东西在箱子里,为什么要把轮椅也留下?你之前不是说要尽量模仿雁门之战时的模样吗?”
李玄霸:“太颠,晕轮椅,我拒绝。”
秦琼无语。他还以为军师丢下轮椅有什么特殊理由,比如嘲讽颉利可汗之类,没想到只是不想颠着回去。
秦琼:“军师,之前我就想问了,把西突厥的情报给颉利可汗没问题吗?如果颉利可汗真的趁机壮大,虽然我们能打赢,但东西突厥分裂后似乎更好打。”
李玄霸:“什么‘似乎’?是确实更好打。”
他瞥了秦琼一眼。有疑惑,但等任务结束之后再询问,秦琼真的很会当下属。
秦琼常叹息自己只是个猛将,除了卖力气再无他用。其实就凭这情商,秦琼在官场绝对混得开,他真是小瞧了自己。
不过……
李玄霸疑惑道:“你为何这样问?我不是把东|突厥的情报也给了西突厥吗?”
秦琼:“啊?”有这事?
李玄霸道:“我们还和铁勒部落合作,如果东|突厥出兵,铁勒部落出物资,我们出几l千精锐给他们助威。你居然不知道?”
秦琼:“……”有点心虚。
秦琼立刻奉承李玄霸:“军师真厉害,居然提前做了这么多准备。”
李玄霸似笑非笑地偏着脑袋看向秦琼:“秦叔宝,我在陇右的时候忙于重建陇右基层政权,搞水利、道路、城墙等基础建设就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去折腾草原上的战略谋划?帮助西突厥和铁勒打□□,是你主公的主意,我只是经手。只有这次激将颉利可汗全力攻打西突厥,是我的计策。”
二哥做好了防备东|突厥的准备。李玄霸认为他家二哥的计划太保守。
如果东|突厥不全力和西突厥、铁勒部落开战,二哥之前的谋划不就白做了?
既然西突厥和铁勒部落已经做好了和东|突厥打仗的准备,东|突厥也要和他们势均力敌,才不辜负西突厥和铁勒部落的准备。
加油啊,颉利可汗。
秦琼:“……”
李玄霸叹气道:“你在陇右时一直是二哥亲卫,他去草原和人喝酒跳舞,敲定援助西突厥和铁勒部落的时候,你应该在他身边。你居然不知道?”
秦琼:“……”主公和草原人喝酒跳舞的时候还做了这些事?他只记得主公在喝酒,自己要护卫主公不能喝酒,十分煎熬。而且草原人的舞蹈好奇怪,他不喜欢。
李玄霸道:“草原上大部分情报,也是二哥和那群草原人一起喝酒跳舞吃肉纵马问出来的。”
在他们的地盘只有张掖的时候,治理张掖的俗务不多,搜集情报的工作是李玄霸在做,李世民根据李玄霸搜集的情报进行战略统筹。
后来地盘扩大,李玄霸逐渐将手头上部分的情报工作交给了长孙
无忌,带着长孙无忌熟悉他建立的情报系统,希望把长孙无忌培养独立后,自己做更擅长的抚民后勤工作。
等李玄霸失踪,本来是长孙无忌一人承担李玄霸对草原情报工作,但李世民是一个比较有完美倾向的人,长孙无忌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就自己上了,继续让长孙无忌辅助。
大略能青史留名的皇帝都有点强迫症,下属做得稍稍差点就浑身难受,恨不得自己把所有事都一肩扛了。
李世民的强迫症不是特别严重,他虽然会抢下属的活,但也会教导下属,让下属改进不足后再将自己的事交给下属。
为君者不能事必躬亲,否则自己玩得转,自己的后人也玩不转。建立一套完善的官僚系统,比眼前的“完美”更重要。
原本是李玄霸培养长孙无忌,李玄霸失踪,李世民就自己接手了。
等李玄霸回来,他身体还没养好,陇右领地又逐渐扩大,搜集和整合草原情报的事还是由李世民自己做,李玄霸只是辅佐。
李玄霸道:“当初长孙老师在草原搜集情报时就是和突厥人交朋友,与突厥可汗一起打猎喝酒吃肉跳舞。辅机只学了皮,没有学骨。他太端着,虽然对突厥人很温和,但没有与突厥人融成一片,让突厥人感到真心真诚。还是得二哥亲自出手,唉。”
长孙无忌不是能力不行,只是太重脸面。毕竟他现在是长孙晟从小精心培养的勋贵子弟,年轻气盛,让他和一群草原蛮夷,长孙无忌既无法真心对待草原蛮夷,演技上又不过关,还需要磨砺。
秦琼把李玄霸对长孙无忌的评价封印到记忆的最深处,坚决不记住上司对其他同僚的负面评价。
李玄霸和秦琼渡过了河,他拍着秦琼的肩膀道:“你常说你愚钝,但你再愚钝,多听多思考,也能学到很多事,何况你一点都不愚钝。你本来就很擅长与人相处,我想与突厥人混交情获取好感和情报的事,你绝对也能做。你的毛病是太看轻你自己。”
李玄霸笑了笑,又重重拍了秦琼肩膀几l下:“二哥虽然把你们带在身边教导,但不会主动叮嘱你们学习,因为他做事多是出自本能,不会意识到他所做的事需要你们学习,所以你们只能自己主动思考。”
李世民私下和李玄霸抱怨过下属们的学习效率太低。他身为主公不好抱怨下属,会让下属惶恐,这些话就只能李玄霸来挑明。
秦琼抱拳垂首道:“是,我会努力。”
李玄霸道:“二哥和我都相信你。”
秦琼在李玄霸对他说这些事是主公李世民所为,而自己身为亲兵居然丝毫没察觉时,心里很是惶恐和自卑。
他想,自己果然还是太笨了。主公和军师会不会嫌弃自己?
李玄霸的话如一股暖流,融化了秦琼心中的不安。
主公和军师都相信自己,愿意教导自己这个愚笨之人,他又有何脸面再以愚笨为借口不努力学习?
看着秦琼眼中燃起斗志,李玄霸心情很好:“等炸爆竹的人回来,我们与二
哥会合去。乌镝,别在地上蹦蹦跳跳了,和寒钩一起去让炸爆竹的人快点回来。”
刚才的响雷当然是李玄霸炸的爆竹。
在沿路“借”粮时,李玄霸发现许多豪富之家都从南方买了竹子堆在家中。
南方随处可见的竹子,在北方是珍稀建材。豪富之家常花高价买商队从南方运来的竹子,给客人展示竹亭竹屋竹制家具,是北方豪富之家低调炫富的一种方式。
李玄霸让一些不配合的豪强家破人亡后,把他们的竹子统统运走,那时就有了做爆竹的想法。
最传统的爆竹是把竹节放进火里烧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后来是把黑火|药放进竹节,最后竹节变成了纸壳子。
只要把竹节密封,火药把竹节炸开的声音比后世鞭炮都响亮,如同炸雷似的。每一个过年凌晨被鞭炮吵醒的痛苦贪睡人,都亲身体会过鞭炮的可怕。
虽然现在黑火|药的威力让它在偷袭之外的战场几l乎没有运用机会,但黑火|药可以用来封建迷信。
寒钩从空中落下又升空,就是点燃爆竹的讯号。
看,颉利可汗多喜欢爆竹的声音啊,喜欢得脑门都被冷汗打湿了。
李玄霸派出的人在点完爆竹后就迅速撤离,他没等一会儿人就全部到齐,一行人不顾突厥人还在河对岸,大摇大摆地在突厥人眼皮子底下离开。
有些兵卒忐忑不安,担心他们前脚一走,突厥人后脚就追上来。
但他们没走几l里路,就发觉身后燃起了滚滚浓烟。
秦琼回头:“突厥人把浮桥烧了?”
李玄霸轻笑。
秦琼长舒了一口气,在马背上拱手道:“军师果然算无遗策。”
其他兵卒看向李玄霸的眼神都在发光。
李玄霸谦虚道:“我没有算无遗策。颉利可汗是个聪明人,我才算得准。如果他是一个直觉大过脑子的莽汉,我这次就栽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是二哥那样。哦,我不是说二哥不聪明,只是比起他聪明的脑袋,他有时候更相信直觉。”
秦琼:“……”
他露出无奈的神色。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看到主公和军师像普通人的一面。
普通兄弟就是这样,最爱互相拆台。军师常说主公坏话,主公也常嫌弃军师。
他们最开始会想多,担心主公和军师生出间隙。后来看到主公和军师打架,居然还打得有来有往势均力敌,他们就知道想多了。
主公和军师,就只是普通兄弟而已。
但秦琼不想听军师在他面前吐槽主公,赶紧转移话题。
“军师,你说主公搜集草原人的情报是融入草原人中,让草原人认为主公真心和他们交朋友。军师当初负责草原情报搜集的时候,难道也一样?”
“对啊……你这是什么表情?有什么好震惊的吗?”
“呃,我只是难以想象军师和一堆草原人吃肉喝酒跳舞纵马的模样。”
“和他们交朋友,不一定非得一起跳舞。只要让他们感觉到我是对他们平等以待,真心与他们交朋友就行。”
“还是难以想象。”
秦琼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李玄霸笑着摇摇头,扬鞭策马,抓紧赶路。
在朔方郡的战场上,李世民已经开始组装攻城器械。
梁师都似乎当盗匪当得没有脑子,忘记了他曾经身为隋军的经验。李世民前来攻城,他居然没有砍掉朔方郡城附近的草木,拆掉废弃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