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裴樨又道:“正巧了,今日有空,本衙内打算进宫面圣一趟,怎的样,池相要不要一同面圣,说说这其中缘由呢?不管如何,人主一向信任池相,把池相当做了主心骨儿,而池相如此诓骗人主,背地里捣鼓这些个小动作,您说,人主会不会动怒?是了,人主看在池相您是他同父同母,却不同氏同姓的份儿上,兴许会宽宥池相,也说不定呢。”
池愁的脸色愈发的差劲,黑得透彻,但很快换上招牌的笑容,笑盈盈的道:“小衙内,本相与严将军开两句顽笑,你看看,严将军还未生气呢,小衙内做甚么较真儿?”
喻裴樨施施然道:“好笑的才是顽笑,若不好笑,便不是顽笑,你说对不对严将军?”
严崇冷声道:“严崇粗人一个,从来开不得顽笑,还请池相以后万勿与严崇开玩笑,严崇会当真。”
池愁彻底吃了瘪,干笑道:“是了,时辰不早了,本相还要回宫复命,二位不必相送。”
说罢,登上金辂车,往北梁皇宫而去。
“这个裴樨……”池愁坐在金辂车中,幽幽的叨念。
“相爷息怒啊!”仆者捧上琉璃茶盏:“您消消气儿,可别被那个不学无术的小衙内给气着了,谁不知,裴太尉家的小衙内,被宠得没边儿了,您别当真。”
“不学无术?”池愁不怒反笑:“这小衙内反应机敏,伶牙俐齿,可不是不学无术的模样儿呢。”
“有趣,”池愁自言自语的道:“这裴樨,似是有些与众不同……”
池愁登上金辂车离开,严崇明显松了一口气。
喻裴樨忍不住笑道:“都说严将军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今儿个仿佛如临大敌?”
严崇虽没上过战场,还是个“新兵蛋子”,但他乃是裴雪荼的亲传弟子,尽得真传,且十足不要命,严崇手底下的神策军偷偷送给他一个外号,人称“铁石心肠”。
严崇难得有些犹豫,这才拱手道:“今日……多谢衙内。”
“不必谢我,”喻裴樨道:“举手之劳罢了。”
严崇又道:“卑将有罪。”说着,突然便要拜下。
喻裴樨赶忙阻拦:“你这是做甚么?你我都是神策军指挥使,平起平坐,你突然这般跪拜于我,这不是难为于我么?”
严崇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站起身来,却还是拱手:“严崇有罪,其实在崇心中,的确多有看衙内不起,虽严崇从未对衙内起过歹意,但实在担不起正人君子这四个字。”
喻裴樨不做一回事儿,笑道:“我还以为是甚么?”
严崇惊讶的道:“衙内?”
喻裴樨道:“正人君子,又不是圣人,谁心底里没有几个抱怨,不是么?或是怨天,或是尤人,人生在世,尤其是生在这乱世之中,若不怨谁恨谁,所有的苦难全都一力承担,岂不是太难捱了?严将军敢于承认这些,便比一些道貌岸然之人强上百倍,难道不是正人君子么?”
严崇有些动容,他嘴巴笨,不知说甚么好,略微有些感激的看向喻裴樨。
喻裴樨笑道:“既然说开了,以后你我之间也不必介怀甚。这样罢,你年长于我,我唤你严大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