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陆宴在钱财这件事上一惯坚持,无论如何陆府的开支从没让她出过一厘钱,老夫人支使她去买什么,转头有了亏的,陆宴会给她补上,上官和天家赏赐的东西,她和婆母素来一人一半。
也正因为如此,这次她借债的事,都瞒着府里,想着解决了再告诉他,只不过这几日她忙,他有事出去,也不与她说去哪儿,想是在什么地方知道了,差遣千柏把他私藏的孤本都送来了。
往常有闲暇的时候,他书房里的书她也常去看,这些古籍宋怜都有翻看过,现下也不打算卖,仔细包好,打算哪日给他,全当是个惊喜。
也不知这几日过去,他想法有没有改变,是不是还想辞官。
听百灵说了东府的事,宋怜只得收了账册,去福东小宅,换了身丫鬟的装扮,从卧房暗门去了隔壁宅院。
门是连通主院的,方便万一有了什么情况,能有个从隔壁逃走的通道。
宋怜进去,先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忙上前给母亲轻拍着顺气,又接了积香手里的凉茶,“娘,润润喉。”
却被一把打翻,宋母见她来了,气仿佛总算有了能撒的地方,喘得厉害也要骂,“你那会儿怎么要把我偷出来,你把我弄出来,问过我了么?咳——弄得我现在不死不活的,咳——门儿也出不了——”
秦嬷嬷看姑娘眼里一下起了泪意,忙上前扶了夫人,顺着气劝,“夫人可莫要这样说,那柳氏是个狠毒的,夫人病成这样,那毒妇哪容得了咱们,若不是女君费神将咱们从河里捞起来,早也已经死透了。”
却是叫病得枯瘦的人声气高了,“我宁愿是死了,死了堂堂正正埋进宋家的坟里,是真正的侯夫人,也好过现在,半死不活的,想买个丫鬟做个好事都不能——”
宋怜听着,胸口起伏,偏也心疼她身体难受,她近来夜夜惊梦,睡不好,白日里都头疼得难受,更不用说母亲这种病症,夜里咳得睡不好,又哪里来的好脾气。
宋怜轻轻放下手里新接的凉茶,忍了气,“娘喜欢吃凉糕,女儿去给娘做。”
说完便提了裙摆,去旁边小厨房了。
宋母发了一通气,咳嗽缓和了一些,张了张口,神情灰败,这会儿是真的想死了,免得拖累了女儿不说,还累得女儿受气。
秦嬷嬷看着,小声劝了两句,“奴婢瞧着女君擦了脂粉,也没遮住眼底下的青色,想是最近侯府出事,心揪着休息不好,好容易是平反出狱了,又有人追着要债,听百灵说,小小姐又犯病了一回,女君心里只怕没有一日松快的。”
宋母便也落下泪来,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有这么个女儿,三四岁起就被庶妹欺负,十三四岁的年纪,硬是帮她平了冤,把她给救出来了,她跟女儿说,那柳芙要是做了平阳侯夫人,她一日也活不了,女儿也办到了。
小女儿也是她在照顾,她这个做母亲的,却还说那样诛心的话。
秦嬷嬷瞧着她后悔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叹气,却也劝不了,性子就是这么个性子,隔三差五就有这么一出,也亏得大女君脾性好。
便与许嬷嬷一起,扶着她起来,“许久没见女君下厨,咱们也去看看。”
厨房里,积香呐呐劝,“夫人其实也是心善,见不得人受苦,才要帮助邻里,花钱买下那些丫鬟的。”
宋怜蹲在灶台前烧火,本没什么开口的欲望,听见远处有脚步,余光瞥见有拉长的影子,便提了提精神,温声说,“行善是好事,是我做女儿的不好,倘若我足够有能力,便能让娘过上自如的日子,现在陆宴是三品,将来做到了一品,那时谁也不敢欺负我们,到时候,娘想做善事,就能做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