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心有些空白。
她以为他只是送她回去,再体贴一些,也是像上次一样陪她进校园。他明白在她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 “那行,就看电影。有感兴趣的电影吗?”
将手机界面送到她眼皮子底下,拇指上划,仅顿了一秒,池牧之察觉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行,没有感兴趣的,那就随便买一部。"
李铭心失笑,无奈地说: “这样是追女孩子?”
他故作不解: “那李老师能明示一下吗?”
李铭心眼波荡漾,勾唇道: “不能。”
地库光线黯淡,车内灯照得他轮廓很深。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就听我的。”
李铭心读大学期间看过十次电影。大概有五回是和男生一起。
大学生热爱的活动,她不太感兴趣。有时候出于社交礼貌,会在空闲时间应承下邀约,但到了电影院里,不感兴趣的事情就是不感兴趣的。
灯一熄,屏幕亮起,她看了一会,知道是青春电影,讲的是高中生。再然后,意识模糊,眼前就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中间警觉地醒来过三四趟,电影里学生在哭泣,家长在训话,老师在讲课,男女在暧昧。
而她的头枕在他踏实的肩上,比电影里要美好太多。
灯光亮起。
她坐直身体揉眼睛, "结束了?"池牧之对着上浮的字幕活动左肩,若有若无叹了口气: "睡得好吗?"
“还可以。”补了一觉,回去大概可以多看一会书。
他笑得很违心: “睡得好就好。”
李铭心没作他想。她也不是第一次在电影院睡着了。只是没想到,会为此挨训。
他们随人群步下楼梯,走出影厅。“李老师,有人说过你很特别吗?”
有,当然有。不过李铭心没这样回答。她问: “哪方面?”
“铁石心肠挺特别的。”
电影院应该是滋生暧昧的场域,她倒好,睡得跟谈了十年的恋人一样,没有心动反馈,也没给他多余的机会。
铁石心肠?好吧,确实有人说过。
李铭心小时候也是小女孩。她弱小,爱哭,离不了人。可没人陪她,她就只能跟狗一块玩。她养过条狗,叫什么已经忘了,是条黄狗,毛色很耐脏。某天狗在路上被车轧死了,血流满地。
裘红当时的娇头把死狗拖回来,左右权衡,在扔了和吃了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叫来几个男人,一起烤着吃了。
刁蛮之地,做事也很野蛮。李铭心一直哭,他们一直吃。没有人顾及她的伤心。
她哭着哭着觉得没意思,回房睡觉去了。这副冷心肠,大概就是那会儿练就的。
周末人很多。电梯前是各色青年男女。池牧之见旁边有姑娘缩身体朝男友撒娇,主动脱下风衣,问李铭心冷吗?
“不冷。”
"等会应该会冷的。今天晚上有零度。""不冷,没事。"
他勾了下嘴角,又很快克制住,语气半命令: “说冷。”
她站得笔直: "不冷。"
很难得,李铭心看到池牧之的绅士脸崩溃了。走出电影院,天上挂着轮关不掉的月亮,又亮又圆。
她仰起头,对着月亮噗嗤笑了出来。一场困顿的电影,却生出毫无道理的快乐。
一路霓虹闪烁,车灯喧嚣。豪车里看世界,那是真的好看。
池牧之车停在学校远处的校医院,步行送她回去。路上她问,腿走这么多路行吗?他说他还没那么弱。
她问, “那你冷吗?”
事实上,他的衣衫比她要单薄。白衬衫加黑风衣,看起来只有风度没有温度,并不保暖。池牧之乐了: “我说冷,李老师会把外套脱给我吗?”李铭心点头: "会的,
您比我更需要。"
他两手抄进兜里,垂首想了会,低声说: “原来是这样………”
梧桐大道落叶扫净,两侧只剩坚实的树干。他们从长路尽头一直往前走,在校门口默契慢下脚步。
李铭心朝他挥手: “拜拜,池先生。”
她没有立刻走,站在原地等了等他。
池牧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很久才出声道别: “拜拜。”进了校门,李铭心走到阴影处又回了个头。那一眼,深深铭入脑海。
池牧之还在。
冰镇夜风中,风鼓起他的白衬衫。他双臂垂在身体两侧,正隔着电子门栏与她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