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深莫测地说:“我如今每天吃的东西可比你手上的东西好吃多了。”
果不其然,小孩眼睛亮起来,问他每天吃的是什么东西。
慕白在心里说那当然是你叔的精神气。
特香,特纯,特好吃。
但他还是严肃道:“你不懂,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阎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太懂为什么当初跟他一起捡垃圾吃的慕白如今每天都能吃到那么了不起的东西,但他还是很高兴。
一人一鬼头碰头又嘀咕了一会,阎宁最后再三保证从此以后不会把他能看到小鬼的事情说出去,最后才一步三回头的打开卫生间的门。
阎宁站在门外面,咳了咳道:“叔叔,我上完厕所了。”
阎鹤嗯了一声,牵着他的手下了楼,在下楼时低声道:“见到那个哥哥了吗?”
阎宁警惕地闭着嘴巴,深觉自己肩负着重要使命的他使劲地晃着脑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仿佛特工面对逼问一样,面容坚毅。
阎鹤:“……”
他只是想问问小鬼有没有跟他谈起他。
下了楼,阎舒还有些忧心:“宁宁怎么去了那么久?”
阎宁扑进她怀里道:“妈妈对不起。”
阎舒拨着小孩的头发,笑道:“傻孩子,道什么歉。”
看着一家人坐在沙发上,阎鹤起身去厨房切果盘招待客人。
他打开冰箱,拿了几个易切的水果,在水龙头下仔细冲洗干净。
不知何时小鬼也飘来了厨房,面对客厅陌生的人,他似乎有些谨慎,偷偷溜来了厨房同他一起。
洗着水果的阎鹤想到了先前阎舒的一句话。
——“这会是不是怕生害羞,所以没下楼见我们?”
他在心里想,确实是有点怕生和害羞。
同他一齐在厨房的小鬼坐在案台上,晃着腿,陪着他切水果。
最后又跟在他身后一同出了厨房,来到了客厅。
半个小时后,客厅的寒暄落了尾声,阎鹤将一家人送到门口。
阎舒披着披肩,笑着同他道:“好了,不用送我们了,今晚本来就是我们打扰了。”
她温声道:“今年的中秋,姐还是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过。”
阎鹤点了点头,目送着一家三口走向黑色宾利。
上车前,一家三口朝他挥了挥手,年幼的阎宁挥得最为用力,几乎快要蹦起来大声道:“小鹤叔叔再见!”
“——再见!”
门前的阎鹤挥了挥手,趴在阎鹤脑袋上的小鬼也用力挥了挥手,同小孩道别。
阎舒笑着将快要蹦起来的小孩抱进车内的儿童座椅。
她在临走前回头看了看一个人站在门前的阎鹤,还是没忍住轻叹道:“你小鹤叔叔还是一个人啊……”
见过阎鹤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模样,如今再看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的身影,不免让人心生感叹。
但坐在儿童座椅的阎宁扭头看了一眼门口,看见趴在阎鹤脑袋上挥手的小鬼,他摇了摇头稚声连连道:“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
阎舒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你怎么知道你小鹤叔叔不是一个人?”
小孩狡黠一笑,嘟囔道:“我就是知道……”
不过他可得替哥哥和小鹤叔叔保密才行。
就连妈妈他都不会告诉。
小孩揉了揉眼睛,装作很困的样子闭上了眼,心里却有着隐蔽的高兴。
看着黑色宾利缓缓离开,阎鹤刚关上门,就看到小鬼瘫在沙发上,好像是自己招待了一家三口一样。
他弯起唇角,收拾好茶几上的水果,想到刚才交谈时阎舒丈夫提醒他关于他们海外合作商决策层更换的消息,便走进了书房,打算看一看文件。
小鬼大概是客厅看漫画,没跟着他一起进书房。
阎鹤走进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印了一些资料,低头查阅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夏日的夜里忽然起了风,夜风浮动风铃,卧室里的风铃晃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楼下玩的小鬼误以为是男人在睡前拨动着风铃,他飘上卧室,却没看到卧室里的男人,
小鬼飘了一圈,最后在亮着灯的书房发现了阎鹤。
阎鹤正在看着文件,看到小鬼飘了进来,他似乎是玩得累了,撑着腮帮子看着他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便打着哈欠,趴在他的书桌上睡着了。
小鬼在这里几乎没什么防备心,很快就睡得香甜。
阎鹤失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鬼也会困。
阎鹤弯唇,继续看着文件。
但是看了一会,他发现自己不太看得进文件,索性放下手上的文件,转为看小鬼睡觉。
看着沉睡的小鬼,阎鹤想起今晚阎舒同他说的话。
——“这沙发上的抱枕看上去不像是你的风格。”
确实不是他的风格,抱枕软乎乎的,圆滚滚的。
他坐姿一向端正,几乎不会用抱枕这种东西。
可小鬼在储物室里,时常抱着阎樟留在他这里的抱枕,看上去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于是他就托秘书去买了。
在嘱托秘书买抱枕的时候,他又想起小鬼喜欢在床上滚来滚去,于是他让秘书挑了几个圆滚滚的抱枕。
客厅里鱼缸里五彩斑斓的小鱼也是他托秘书去买的。
因为金色的大锦鲤不爱游,老是懒洋洋的在鱼缸里待着不动。
小鬼有时候趴在鱼缸上,望着不爱游的大锦鲤一会,便没什么兴致地飘走了。
五彩斑斓的小鱼活泼好动多了,小鬼经常有事没事背着他偷偷去逗鱼缸里的小鱼。
龇牙咧嘴吓唬一番小鱼后自己又乐了起来。
他一向是很会给自己找乐趣。
好像永远都兴致勃勃永不疲倦一样。
阎鹤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弯,望着睡得香甜的小鬼。
外头夏风浮动,风铃作响,桌面上打印出来的文件被风吹得浮动飘了起来。
在纸张被风吹起要飘向正在沉睡的小鬼时,他下意识伸手去抓住纸张。
纸张从他的指尖轻轻划过。
阎鹤抓了一个空。
白色的纸张穿过小鬼的身体,安静地落了下来。
阎鹤怔在原地,过了很久很久,窗外的风铃依旧在晃动,低低地,不如从前那般清脆。
夜风也小了下来,翻卷的窗帘缓缓落下。
在寂静流逝的时间里。
阎鹤第一次那么清楚的意识到,他面前正在沉睡的少年是一个鬼,不是人。
即使少年能跟在他身后,即使会说话会笑会生气,会同他一起在沙发看电视,会同他一起加班看文件,甚至同他一起睡在一起。
少年依旧不是人,而是一个鬼魂。
他们至始至终都阴阳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