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后的曳月和一千年前却刚好截然相反。
看上去仿佛一阵风就会吹散的海上清雾,纯净,纤细,连冷漠也显得毫无威胁,只叫人觉得脆弱。
但本质上内里灵魂却神秘危险,难以撼动。
阙千善说:“但是,没有人能从孤皇山,嬴祇的眼皮下带走你。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也不能。”
最倨傲的人,面对这一现实也只能扼腕叹息。
曳月声音平静:“嬴祇会将我带出孤皇山。”
那时候,阙千善对曳月的话,持保留态度。
阙千善说:“我会将话带给希海之君。但是,嬴祇是不会让你离开孤皇山的。他连你的尸体都没有带出孤皇山过,好不容易复活,又有上次峡谷之事,就更不可能了。忘了吗?他甚至宁肯杀了你,也不肯让你走。”
曳月:“你只需要带话。能不能让他将我带出去,是我的事。”
结束和阙千善的联络。
曳月睁开眼睛。
那一天,嬴祇来潮生阁,和一千年前一样温柔。
叫曳月少爷,说我们和好吧。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在他入睡后。
嬴祇低声轻轻地说:“做个交换吧,不度情劫也没关系。微生希音,天音长离,任何人都可以。我允许你爱他们,但你得是我的。”
在嬴祇闭上眼睛后,曳月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没有你的允许,我也能。
……
曳月:“如果你想窃取他的过去,一旦靠近他被他发现你,他就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在知道自己是三尸之前,说书人尽管知道那位帝尊想杀他,却只是以为因为他背叛了那位。因为他受雇于那位,但从曳月这里得到那位想要的答案后,却没有将其告之给雇主,反而跟着曳月逃了。
等他知道自己是另一部分的嬴祇后,他完全明白了那位帝尊对他的杀意,那的确是比他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我知道,你说过。”说书人笑容温雅,笑着眨了一下眼,“斩三尸本就是一种飞升的法子。他既然要斩三尸,看来就是放弃杀你了。但说书人不是那么好杀的。他的过去也即我的来处,我是一定要知道的。”
曳月不会平白重复自己说过的话,这次重提是因为:“我会帮你,等一个合适的时间,再回溯他的过去。”
说书人:“那么,什么是合适的时间?”
说书人在笑,神色朗然平和。
曳月看了说书人一眼。
看到对方并未宣之于外的傲慢,同属于嬴祇的傲慢。
嬴祇是不会愿意有人帮他,插手他和他自己的对决的。
只会不悦。
这世间没有人能操纵嬴祇的行为。
曳月知道。
但是,曳月不在意。
他不在意他的不悦。
曳月望着说书人,雾雪似的面容平静,超脱世外,无动于衷:“我告诉你的时间,就是合适的时间。到时候,你会同时看很多人的过去,或许你能以历宗的身份晋级登仙境。嬴祇能成为帝尊,理论上他的三尸也能。”
说书人笑眼弯弯,凝望着他,朗然又清疏:“……”
他分明什么也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了然,只是不愿说出来。
说书人:“如果,你高兴的话。”
曳月看着说书人,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大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他的。
哪怕是峡谷时候,那个一边嘲讽他只有一张脸,一边眼底带着灼热涩意折辱他的男人。
虽然他对说书人说,他杀他们是因为侮辱一位剑修,要付出代价。
但实际上他的心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无论是胳膊被拆卸折断,还是衣服被扯落。
疼痛,或者羞辱,都不能使他有任何波澜。
杀戮的时候也没有。
阙千善,说书人,孟临泽,平芜……
很多人看他的眼神,都好像在说,他不像人。
更像一个死了千年的怨鬼。
但他自己知道,他当然是人,只会是人。
人只要活着,就会累,会渴,会疲惫倦怠,会疼。
他也有这些生理上的反应。
但是,无论是身体的累,渴,还是受伤的倦怠,疼痛,对于他都很遥远。
显得微不足道。
像让一潭死水上落了一片叶子或者蜻蜓。
不仅是身体上的。
说书人让他重新审视了一遍他的过去,他的确全都想起来了。
他知道,记忆里的那个曳月就是自己。
他记得自己做过的一切。
记得当初他为什么会那么做,那么说。
但是,仅仅只是知道而已。
他只是知道,却毫无感觉。
也有他不知道的。
就像明明没有受伤,但扯动头发会感到疼。
幻视的疼,难道会比身体真正的伤更有存在感吗?
可他分明没有受伤,幻觉的疼疼的哪里?
说书人说会爱他的时候,比起相信或质疑,他更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说书人肯定,那是爱?
爱他什么?
他算计着,让说书人进入他的计划。
他等说书人问他,他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