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安慰话像是贴着梁铮的心脏长出来的,他内心激烈荡动:“南星,那么凶险的情况,你跑进去救我爹妈,操,我真是,”
硬汉擦眼睛抹泪,喉头哽咽:“要不是你,我就是上没老,下没小了。”
他收起平日的吊儿L郎当和懒洋洋,严肃正经地道谢,无比感激。
陈子轻留意他头顶的色块变化,浅了一个度,还在稀释:“换成谁遇上这事被我碰见,我都会救的。”
梁铮一僵,他痞气地笑:“还以为是为我。”
陈子轻心说,那确实是呢,为了对付你的怨气值嘛。
“咳……咳咳……”陈子轻虚弱地咳嗽。
梁铮眉头打结,面色凝重:“你让烟伤到肺了,卫生所看不了这种病,得去县里的医院给肺拍片子。”
陈子轻摇头:“我不用去县里拍片子,过几天就好了。”
梁铮头一回发觉他固执的一面:“我的话没用,我叫你小叔子跟你说。”
“谁说都没用。”陈子轻把棉花被拉了拉。
梁铮瞪了他片刻:“医药费是我出,要不到你花一分钱。”
“我知道,我有个好歹当然是你们家负责。”陈子轻说,“可我真的不用拍片子。”
“成,老子劝你劝出了一身火,不劝了。”梁铮绷着脸恼怒地骂了声,眼底一闪,试探地说,“宁向致肯定知道了,他没过来?”
陈子轻不在意地说:“没过来就没过来,我只是他的普通同事,他没必要大晚上的赶山路来看我。”
他偷偷吞掉一个犯困引起的
() 哈欠:“不说了啊,我累得慌,你回去吧,我睡了,睡了啊。”
梁铮坐在板凳上看他睡着。
“南星?”梁铮沉着嗓子叫,“李南星?嫂子?”
昏睡过去了,怎么叫都不会给出应答。
梁铮压着捂着的情感终于在眼里流露出来,他凝望床上人的睡脸,余光瞧见床尾搭着的衣裤,去拿了一看,不少处被火烧过的痕迹,足以证明当时的危险。
把衣裤放回去,梁铮走到床边,手撑着床被,后背大幅度地起伏了几下,慢慢俯身。
就在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干点什么的时候,
屋门徒然被推开了。
梁津川坐着轮椅出现在门口,他后面是一片漆黑的小院,冷风刮擦着他的背脊冲进屋里,饱含刀子般的尖锐感。
梁铮眼皮一抽,妈的,魂都差点让小屁孩吓掉。
稳稳心神,梁铮欲盖弥彰地说:“看什么看,我在给他压被角。”
梁津川说:“你在偷亲他。”
梁铮没想到会被当场戳破伪装,他破罐子破摔地把肩一耸:“正要而已。”
梁津川转动轮椅进屋:“任何没有建立在互通心意基础上的亲密接触,都是耍流氓。”
梁铮的面色青红交加,他调笑:“哟,津川同学搁这儿L上课呢,将来是要考什么大学?不如我现在就叫你大学生?”
梁津川不快不慢地说:“不知道我的嫂子醒来了,发现他拿命救的大伯大妈生的小儿L子趁他睡觉占他便宜——”
梁铮害臊地打断:“老子占了吗?老子没占!”
这对堂兄弟年龄相差了快十岁,他们有着不同的脾性,不同的为人处世方式,一冷一热,一恣意洒脱,一收敛压抑,实在没一丝能相处融洽的可能。
“说吧,只要你不把撞见的事告诉他,条件你开。”梁铮认清自己的处境。
梁津川道:“如他所愿。”
梁铮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梁津川说:“说到底,你们是叔嫂关系,他不想你吊在他这棵树上,不想你为了胜负欲跟宁向致比较。”
梁铮扯扯嘴皮子,李南星冒死救下他爹妈,他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之前逗弄李南星的事过意不去,也打算不和宁向致争个高低了。
这会儿L,他爽快道:“行。”
梁津川说:“你们都不具备他再婚的条件,。”
梁铮的脊梁骨连同自尊被戳刺,他气急败坏:“老子不知道自己达不到他的要求吗,要你在这跟我提醒?”
梁津川将后半句说全:“扒着不放就是跳梁小丑。”
梁铮抬脚就要踹轮椅。
“上次你踹翻了,你叫我别跟我嫂子说你踹过我。”梁津川冷冷地说,“这次你打算原话照搬?”
梁铮硬生生地止住,他放下腿,又气不过,脚往墙上猛踹了几下,郁闷地走出屋子。
寒冬,夜很凉。
梁铮
独自走在回大哥家的路上,他决定了,如果他做不成有钱人,那他就给李南星找个长得帅的有钱人。
不光有钱,还能对李南星好,把他放在心窝里疼。
梁铮快到大哥家门口的时候,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迎了上来,他大步走近:“妈。”
梁母赶快把揣在袖筒里的手拿出来,握住小儿L子的胳膊:“拎过去的东西都收了吧,怎么这么晚。”
“多聊了会。”梁铮简短地说。
梁母不放心地打听:“你南星嫂子,他还好吧。”
梁铮呵着白气:“没精神,咳。”
梁母说:“我找你大嫂拿点那个什么叶子加红糖炒炒,煮个小半碗水,你给他端去。”
梁铮踢开路边的瓦片:“不是感冒吹风着凉才咳的,没用。”
梁母:“那咋整?”
梁铮沉吟:“明儿L再看。”
“他救了我跟你爹的命,对我们一家都有恩,你又喜欢他,”梁母心思活跃着,“我跟你爹找个吉日去给你说亲。”
梁铮斜眼:“想什么呢,你儿L子没出息,屁都不是,凭什么娶他。”
“阿铮,你咋这么说自己。”当妈的听不了这话,“年初三开始,说亲的一茬接一茬,家里的门槛都要踏破了,你看你,大高个,长得俊,有门手艺,怎么就没出息了。”
梁铮挺现实:“买得起楼房吗?”
“结婚要楼房?他说的?”梁母不悦地拧了下眉,转瞬就说,“那也不是不行,上庙村有家做了房子,总共用了一两万块钱,我们明年也给你做,我找你小姨借一点就够了,赶明儿L我让你爹带你去县里问一车沙子什么价。”
梁铮从一个屋后绕过去:“成不了,别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梁母有些惆怅:“真的没戏啊?”
梁铮咧嘴:“现在没有,十年后再说。”
“十年后?”梁母说,“十年后你娃儿L都上学了。”
梁铮说:“也有可能十年后我坟头草人高。”
梁母很大劲地拍打小儿L子的后背,一连拍了四五下才停:“你这孩子,大年初九说这混账话!”
梁铮忙给老母亲顺气:“我的意思是,十年能发生很多事,没准儿L咱们村会铺石子路。”
梁母被转移注意力:“这我也听说了,要真的铺了石子,那下雨天就好走了。”
“一下个雨,外头哪都是稀烂的,你们三个还就爱在雨天往外跑,光着脚到处踩,有一回你在你二婶家后面的竹林里让竹片扎破了脚,怕我跟你爹说就瞒着,自己学电视里那样用嘴咬着毛巾,把竹片拔了。你大哥二哥也替你瞒着,给你找来你爹喝的酒,往你脚上的口子上倒,看把你们三给能的……”碎叨起了不知翻出来过多少遍的往事。
年轻力壮的小儿L子搀扶着老母亲,走在漆黑的路上,土生土长的村子,闭着眼都能走,没有亮光也不会摔倒,更不会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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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被火烧毁的房子面目全非,等着被新建。
村里大多人都睡下了,屋里也黑了,极个别家里有亲戚过夜,在唠家常,打小牌,聊傍晚那场火,聊救人的寡夫。
当事人睡得很香,他的手有冻疮,放在被子外面止痒。
梁津川拿过他靠外的那只手,按住他手背的冻疮,下一秒就要加力深抠进去,让他鲜血淋漓。
这个施暴前兆的举动停滞了许久,久到手的主人又痒了,无意识地挣扎着把手抽回去,放在冰凉的床沿上蹭蹭。
一股力道钳住他的手腕,他难受地发出轻喘。
不多时就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因为有唇舌掠过他冻红肿的手背,留下的水迹在冷空气里发酵,滋生出强大的冰感。
他被舔睡着了。
梁津川撑着床从轮椅上离开,他坐到床边,拿过床上人里面的手,低头舔舐。
都湿润了,才拿出家人在世时留下的土方药,一寸寸地抹上,揉进皮肉里吸收掉。
梁津川坐回轮椅上面:“真是贱。”
“上个冻疮药,还要先给他|舔||湿了,舔舒服了。”
梁津川盯着床上人,抽了自己一耳光:“你把什么都给我哥了,你们睡个觉,那么热烈。”
“你们一次会做多久,你舒服吗,你舒服,你穿肚兜,扭那么快。”
“他亲你的时候,你会不会伸出舌头让他咬。”
“你会,他是你亲自挑选的丈夫,你不知多满意,你恨不得走哪都说你是梁柏川的媳妇,可他死了,死在给你买糖炒栗子的路上。”
“梁铮想耍流氓没耍成。”
前言不搭后语,心头又痛苦又挣扎,他的青春来得太晚,太迟,也太荒唐,太凶猛,一发不可收拾。
“是因为我及时出现,阻止了他。”梁津川说笑,“我收点奖励,是应该的。”
话落,床边陷入死寂。
过了不知多久,梁津川接在梁铮后面,做完了他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
凉而薄的唇,贴在了柔软的唇上。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他的。
梁津川撤开,他抚着有点抖的唇,重重摩挲,然后又抽自己一耳光。
半边脸高肿,唇角微弯,眼里是对未来的期许和憧憬。
总归是有期待的。
床上人发出梦呓,梁津川眯起眼眸,他克制着不去听,他怕听到哪个男人的名字,忍不住把人掐死。
梁津川撑起身子,面无表情地听着。
“津川……”床上人边喊,边挥动手臂,“津川……你抓着我……”
梁津川愣了愣,握住他的手臂:“抓着了。”
“别松手……你别松手……”
梁津川嘲讽:“你想要我别松手,我就别松手,你是我的谁?”
“你只是我的嫂子。”
梁津川紧紧抓着床上人的手
臂,牙齿咬上去,却在触及到皮肉的前一刻闭上唇齿,改成磨蹭。
能把人折磨疯了的声音又有了:“津川……津川……”
“不是抓着你了吗,还想要什么?”
床上人一遍遍地喊,梁津川始终箍着他纤细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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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第二天就发觉下庙村的总怨气值下滑了一大截,有他预想的梁铮带来的,也有他没预想的梁津川带来的。
不过一晚的时间,直接就从地狱回到天堂,玩的就是一个心跳。
有人见他乐呵呵地笑出了酒窝,好奇地说:“南星,天上有啥呢,也没见红票子飞下来啊。”
陈子轻在心里说,天上有我的命。
呼吸里多了一缕烟草味,陈子轻扭头,梁铮咬着烟站在他几步之外。
陈子轻再接再厉地给梁铮出主意,试图应对他爹妈催婚产生的怨气:“今年年初我看你相了那么多次亲。”
梁铮脸一黑,吐出烟说:“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你听我把话说完。”陈子轻用手挡在嘴边,透露情报一般,“我觉得你不想被催婚。”
梁铮给他一个眼神,谁想,谁他妈想。
“没人想,谁都烦。”陈子轻心领神会,“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梁铮抬下巴。
陈子轻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他只觉得耳朵痒,心也痒。
但仅限于此,在他没摆脱瓦匠工跻身大老板的行列之前,他都是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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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没过两天,梁铮不举的消息就传遍了十里八村。
大伯大妈不催婚了,改给他熬中药了。
陈子轻一瞧梁铮的怨气色块,很好,又浅了,他夸了夸自己的想法,也对梁铮的行动能力和听人劝的心态感到佩服。
过了十五,陈子轻去卫生所上班,宁向致没问他进火场救人的事,他们忙的时候配合彼此,不忙的时候各自待着。
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就是这个相处模式。宁向致彻底从原主情夫的名单里滚落出来了。
就连宁向致的怨气都轻淡了许多。
陈子轻不敢轻举妄动,他尽力保持这副美好的现状。就算宁向致这边有变故,那也要等夏至以后,拜托了。
宁向致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眼皮耷拉着,视线从上往下,瞧不清眼里是个什么样的情绪。
县里的房子跟存折上的积蓄这两样加一起,用来娶一个带残废拖油瓶的寡夫,不值当。
宁向致清瘦些许,他深深吐息:“准备一下,跟我下乡。”
陈子轻把手上的药盒放进货架上摆好:“不用准备,现在就可以走。”
“我说的准备,是让你上个茅房。”宁向致顶着张白净英俊的脸,斯斯文文地说,“免得一上路,不是屎就是尿。”
陈子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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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津川的班主任来村里的时候
(),陈子轻正在菜地施肥?()_[((),他放下粪瓢,拍着有味儿L的褂子裤子去班主任那边。
菜地旁边是个小水塘,对面是一大片田地,中间是一条虽然弯曲却不狭窄的路,一路往上通向各家的棉花地,拐个弯下去就是去集市的山路。
班主任这是第二次露面,上次他有多欢快,这次就有多发愁。
陈子轻心下疑惑,梁津川都没去学校,能惹什么事。
哦,想起来了,上周去过一回。
陈子轻摆出优秀学生家长的姿态:“老师,我家津川他学习下滑了吗?”
“没下滑,很稳定。”班主任说,“领先年级第二好几十分。”
陈子轻不问了,他等班主任的下文。
班主任说出来意,他的宝贝疙瘩不肯参加全国数学竞赛,怎么劝怎么说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