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茶艺速成班

这个城市又繁华又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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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帘不像谢浮跑到充满回忆的地方自残,他和一群狐朋狗友泡在会所,特地避开了留下初吻的“揽金”。

都这样了,迟帘还是没有逃过命运之剑的追杀。

有个朋友带女友去一个网红餐厅吃饭,提前一周订的,晚两天就别想了,平时客流量都很大,一年到头就没见冷清的时候。

餐厅之所以能那么火爆,并且年年火爆,是因为那地儿有个魔咒。

很多情侣在那个餐厅成了,也有很多情侣在那个餐厅分了。网上有帖子分析,后来分了的,基本都是把合照挂在照片上的。

朋友在落地的照片墙里看到了迟帘跟季太太的合照,下巴都要惊掉了,他没对外声张,偷摸发给了迟帘,没多问一个字。

迟帘听到这么个完全没想到

的事情,

他很冷静,

只是让朋友把照片撕下来,抽空送给他,都没让朋友马上送过来。

朋友心思通透做事稳妥,他当即带着女友去了会所,亲自将照片递给了迟帘。

“餐厅的照片墙上被一个失恋的哥们砸了,所有照片都掉地上,我刚好看见你这张……迟少,我没给人说,我女友都不清楚。”

见当事人没回应,朋友压下吃瓜的心情走了。

……

迟帘捏着照片的手用力,合照上,少年时期的他蹲在桌底下,样子很傻逼。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他被顾知之刺激得往桌下一躲,顾知之也躲进来,和他说话,趁他不注意拍下了照片。

迟帘身上一阵热一阵冷,餐厅是顾知之带他去的,排了很长的队。

现在回想起来,顾知之刻意带他去的餐厅,偏要在那里吃。顾知之八成了解过餐厅红火的原因。

所以,顾知之那时候就想着以后要和他分手?

他们还没开始谈。

顾知之一边馋他身体追他,一边盘算着把他追到手了,要怎么甩掉他,最好是借住该死的“魔咒”。

迟帘心脏抽痛,被他捏住折痕的照片从他指间飘落。

前来找他的孟一堃把照片捡起来:“阿帘,这是,”

见发小脸孔惨白地抓着心口蹲了下来,上半身弓着要往地上栽,孟一堃惊道:“阿帘!”

孟一堃把他送去了医院。

迟帘一通检查坐下来,萎靡地抱着照片蜷缩在病床上面。

孟一堃给季易燃发微信:你们在哪?

季易燃:约会。

孟一堃摸了把脸,他这既是闻新人笑,又闻旧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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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的时间过得很快,陈子轻接下来就等着做第八个遗愿的后半部分和第九第十遗愿,前者在找合适的时机,后者只能干等。

这一等就是两年。

很平常的一个秋日午后,陈子轻在公司上班,他接到了医院那边的电话。

医生告诉他,老人去世了。

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不可多见的奇迹。

陈子轻谈不上多么悲痛不已,他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稀里糊涂就处理了老人的后事,做梦一样。

季易燃陪陈子轻带老人的骨灰回了趟老家。

山里处处都弥漫着秋的寂寥,陈子轻在坟前烧纸。最后一捆纸钱烧完了,季易燃蹲下来拥着他,吻他难过红了的眼角。

陈子轻忽然感觉到什么,他透过季易燃的肩头朝一个方位转动眼珠。

他看见了老人的鬼魂。

顾奶奶想着,走之前去见见孙子,结果就撞见了这个画面。

陈子轻刷地去看自动弹出来的遗愿清单。

郑怡景下面出现了一个新的鬼魂,秀芳,一张苍老的鬼脸旁边写着她的遗愿。

——我想我的孙子跟季家那位年轻家主离婚,今生都不

要再和他,以及谢家小子,迟家小子有情感上的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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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度不动,鬼魂就跟着陈子轻,他不想让老人盯着他,不想面对老人的失望眼神,那会让他没办法生活。

陈子轻必须开始遗愿的进度条,送走老人的鬼魂。他把自己见到奶奶的事说给季易燃听,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任何有关老人遗愿的细节都没透露。

就在陈子轻苦于不知道怎么跟季易燃开这个口的时候,一张离婚协议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陈子轻呆呆地坐在床边:“易燃,你要和我离婚吗?”

季易燃单膝跪在爱人面前,他肩背挺拔不含半分颓废,低着头,看不清眼底是什么情绪。

陈子轻手指颤动不止,你也成全我。

“理由呢。”陈子轻故意为难恨不得把命给他的男人。

季易燃嘶哑道:“你想要,我就给。”

陈子轻把协议抖得哗啦作响:“我什么时候说我想要这个东西了啊?”

季易燃一言不发地将脑袋放在他腿上,眼还是垂着的。

陈子轻嘴角轻颤,下个世界能不能给他分配一个刷什么数值的任务,只要刷刷数字就好了,不要来这种了。

感情线一分为三,每次都从开始,相爱,到分开,同样的流程走了三次。

陈子轻把手放在季易燃的发顶,拍两下,就像当初季易燃问他愿不愿意要自己,他说“只要你摆平你爸,我就要你”时做的举动那样。

这次他说的是,

“你先把你的名字签了……”

季易燃如他所愿。

陈子轻趁季易燃签字的时候,歪头看清他的眼睛,红的,湿的,那里面装着平静的支离破碎。

钢笔被季易燃按在协议上面,他赴死似的闭起眼眸。

一滴泪悄声滑落,被轻轻吻去。

那一瞬间,严整平稳的季氏控权人不见了,露出来的是个脆弱的丈夫。

他的妻子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和他说谢谢,和他说爱,和他说对不起,和他说了很多。

他只想知道协议上什么时候出现另一个名字。

几分钟后,还是十几分钟后,又或者几天后,不会再久了吧。

“不要哭了,我暂时都不签。”

耳边响起轻柔的声音。

季易燃恍惚片刻,大梦初醒,他猛地把人捞到腿上,摁在胸膛,锁在臂弯里,颤抖着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咸涩的,充满腥甜的吻。

……

那份只有季易燃一个名字的协议被他放进了保险柜里面。

老人的鬼魂离开后,陈子轻照常生活,照常跟季易燃在一起,无人知道他们之间躺着一份离婚协议,迟帘跟谢浮都不清楚。

直到又过一年,直到陈子轻给季常林续了三年命的时候,协议都还在抽屉里躺着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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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犹豫不决哪天把自

己的名字签在协议上面,他打算夏天结束前签好,为他和季易燃三年出头的婚姻画上一个句号。

夏天的尾巴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赶上了公司团建。

于是他就想着团建回来签字。

他的心思总会在他没发觉的时候,跑进眼睛里让人看见。

……

团建当天,那个城市突降暴雨,大家在山里游玩途中碰上了泥石流,被困在居住的农家小院。

谢浮也在。

陈子轻翻了翻没信号的手机,他站在风雨中飘摇的小屋往外看,山林里云雾缭绕,视野受到的影响非常大。

瘫倒的树木阻挡了下山的多个路段。

无论是拿着梯子绳子去找路的同事,还是想开车下山的同事,哪个都没成功。

停电了,大家为了不被消极焦躁的负面情绪控制,就提议睡觉。

陈子轻在床上干躺了很久,腰酸背痛地爬起来,穿上鞋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点火光吸引陈子轻靠近,他看清火光是一根蜡烛。

谢浮坐在旁边。

陈子轻挠了挠脸,他的茶语日常可以对着同事完成,那同事一米八五,是个大帅哥,符合要求。

谢浮给了陈子轻一瓶饮料,刚好是他喜欢喝的果汁,他没扭捏,大方地道了谢。

他们隔着小桌而坐,仅仅只是碰巧打了个照面,没什么话可说,没什么回忆可追的样子。

忽有一阵猛烈的山风裹着泥腥肆虐而来,烛火瞬间就灭了,蜡烛更是被吹飞了出去,不知掉在哪里。

陈子轻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他要去找蜡烛。

谢浮出声制止:“坐着,别乱动。”

陈子轻把抬起来的屁股放回小椅子上面,他省电地关掉手电筒,在黑暗中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浮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么半天了,还以为你不关心我的出现。”

陈子轻来不及尴尬,就听见了谢浮的回答:

“你跟你的同事们来这里是什么目的,我就是什么目的。”

陈子轻说:“那真是巧了。”

“巧吗。”谢浮说,“这里是大学生打卡地,我来感受大学生勇往直前的一腔热血。”

陈子轻:“……”

他喝了几口饮料,忍不住地说出自己的忧虑。

谢浮不置可否:“你男人正在从京市赶来的路上。他的人,我的人,迟帘的人,三波都在配合抢险救援队,慌什么。”

陈子轻喃喃:“在大自然带来的天灾面前,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哪怕是权势滔天的富人也能跳出那个法则规律,我们要敬畏,不能掉以轻心。”

谢浮沉吟:“季太太说的在理,受教了。”

陈子轻抽了抽嘴。

他想,这应该是个完成第八个遗愿后半段的机会。

用了吧。

于是陈子轻跨过短暂的酝酿,直奔主题:“谢浮,你小时

候是不是在一个小岛上生活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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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母亲死后缠着你的事因,我在家外的车边和你谈过,我两次问你还有没有的时候,”谢浮耐人寻味地顿了一秒,“是两年前。”

陈子轻感应到了谢浮投来的目光,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时隔两年才走后续:“我想着你先找凶犯给你母亲报仇,你还要接管家业,别的不着急,我先放一边。”

“你这一放还真够久的,不怕我出个意外?”谢浮的声音夹在金属敲点木头的声响里,“我是个疯子,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生命,我不在了,你找谁完成一个阴魂的遗愿?”

陈子轻还没说话,谢浮就已经从他手中接走了话头。

“逗你的,我不会结束生命,我怎么会结束生命。”谢浮扣开打火机的盖帽,一簇火苗把黑暗啃破了个洞。

火苗从他眼皮底下移向对面人,所过之处都是黑暗焚烧的痕迹。

陈子轻望着火苗。

谢浮凝视看火苗的他:“怎么不问我在小岛上的三年多,发生了什么,”

变相地承认了他在岛上生活过。

陈子轻问了。

谢浮不想说小岛,那是他能打出去的博取同情怜悯的一张牌,现在不是让它露面的时机。

他把牌打出来了,这个人什么都不能给他。

但这个人问了。

老婆拖了两年时间才问的。他已经知足了。

谢浮唇角弯起来:“同性恋的厌恶疗法。”

陈子轻的嘴唇动了动,果然。

根本不存在什么豪门的例外,谢家也是常规思维,不准儿子做同性恋。

谢浮的自由,父母的尊重支持背后,必定是残忍血腥的触目惊心过往。

有大人自以为的丑陋自私,小孩惊恐痛苦的求饶与崩溃。

最终走向疯癫。

陈子轻把饮料瓶捏得咔咔响,那怎么让谢浮走出那段时光?

说不出口。

没有经受他人之痛,怎么好意思劝他人善良?慷他人之慨?

陈子轻犯愁地耷拉着脑袋。

他忘了打火机带来的火光还被两指捏着,举在他面前,他的表情虽然不是一览无遗,却也能看个七七八八。

谢浮在笑:“说你想说的。”

这是明晰的鼓励。

陈子轻咽了咽唾沫:“你可不可以……放下在岛上经历的一切?”

谢浮没怎么思考:“早就放下了。”

陈子轻接着又问:“那你走出来了吗?”

谢浮耸肩:“走出来了。”

陈子轻再次询问:“你能原谅你母亲那时候的迂腐和控制吗?”

谢浮这次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反问:“你想要我原谅?”

陈子轻诚实地点头。

谢浮吸了口烟:“那我就原谅。”

() 陈子轻愕然,这么容易的吗?

眼前的火光被撤走,他看着谢浮点根烟衔在唇边:“是要发自内心的原谅,不是嘴上说说。”

“还要发自内心,”谢浮笑了声。

陈子轻把饮料瓶放进怀里,他腾出双手按住膝盖,往后滑蹭到腿根,再滑蹭到膝盖,边重复这个动作边在心里唉声叹气,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风声雨声占据着陈子轻的所有感官,他想先回房去,给谢浮考虑的时间。

然而谢浮在这时开了口。

“我发自内心的,原谅我母亲曾经对我的控制,”谢浮说,“以及试图纠正我性取向的迂腐。”

陈子轻从谢浮的话语里品出了所谓的云淡风轻,他没生起多少感想。

时间不能倒退。

即便真的倒退到那段时光,把他拖进去,亲眼目睹谢浮的经历,他也不能做什么,更不可能改变什么。

过去已经定格,它被框起来了。所有人的过去都在框架里。

陈子轻看虚空的遗愿清单,第八个遗愿有八个小遗愿,到这一刻已经完成了七个。

积分没到账,谢母的遗愿内容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