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藏起来的那些

“单位分的房子还没腾出来。”

“那可真是不容易了,不过你也注意一点儿吧,既然结了婚就快些搬走。”婶子忽然压低声音说:“倒不是我催你,不过厂里有人说闲话呢,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嫁给燕妮哥哥了。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其他的我也不说了。”

“是这样啊,谢谢婶子跟我说了,我知道了。”夏青棠挤出了一个笑容。

等晚上胡父胡母睡下后,夏青棠偷偷问了胡燕妮,这个流言是不是真的。

胡燕妮说:“管他们说什么呢?哪里都有人嚼舌根子的,你可千万别当真了。”

话是这么说,但夏青棠怎么可能不当真呢?

胡家人对她这么好,收留她住下,还给她介绍了谢瑾萱,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应该给他们添麻烦的。

第二天,夏青棠是中班,她特地提前去了厂里,到厂办找王干事询问宿舍的事情。

之前是因为齐厂长下命令不给她分宿舍,但现在齐厂长不敢搞鬼了,总能分一个床位给她了吧。

王干事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厚厚的装订本,一张一张翻开仔细看,看完以后才说:“床位倒是有的,不过只剩下条件最差的那间宿舍还有床位了,你确定要去住吗?”

“条件最差,能有多差?”夏青棠问道。

“就是挨着厕所的那一间门,气味不好就不说了,有一侧墙壁全都发霉了,根本不能住人,就另一边墙壁摆了两张高低床,现在只住了邓芳一个人。要不然你去看看吧,要是真的愿意住,我就给你填个单子,你明天就能搬进去。”王干事说完,又压低声音说:“不过我劝你别去住,之前住在那屋里的好几个人,之后咳嗽病都更严重了。”

这个夏青棠是懂的,她以前听小区里的一个大学老师说过,如果墙壁上都是霉菌,是会影响健康的,对皮肤和呼吸系统都不好。

她已经在满是粉尘的车间里上班了,要是再住在充满霉菌的宿舍里,那就是真的不爱惜身体了。

“那算了,我还是不住了,谢谢王干事。”夏青棠说道。

王干事说:“你都结婚了,还没地方住,是不是你爱人单位也没房子分啊?”

他们棉纺厂家属区是真的挤不出空房子来了,不少单位也是一样的。

夏青棠说:“他单位有房子,就是需要时间门腾出来。”

“那你暂时住在他们家呗,你都嫁过去了,不就是那边的人了,应该住一起的嘛。”

“是啊,王干事说得对。”夏青棠借口时间门不早了,离开了厂办的办公室。

这一天她干活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在思考到底怎么办。

下了中班,天色已经不早了,夏青棠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走,打算去厂门口找谢瑾萱,因为他说好了要来接她的。

还没走到厂门口,就看见夏大明拎着一个打了补丁的布袋子站在路灯下,正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夏青棠对夏大明倒是说不上特别怨恨,在亲人中,他算是对自己伤害最小的,于是就走了过去,喊了一声“爸”。

夏大明立刻说:“你怎么样了?现在住在哪里?搬去你爱人家里了吗?”

“我还住在胡燕妮家里。”

“都结婚了,还住别人家,那也不是个事儿啊。”夏大明微微有些发愁。

“爸,你找我有事儿?”夏青棠岔开话题。

“是啊,我找你有事儿……你妈今天去你外婆家了,我就想着把这袋东西拿给你,这都是你的东西,应该给你。”夏大明把手里的布袋子递过去,袋口是束起来的。

夏青棠说:“我的东西都收走了,应该没有遗漏的,我在别的屋子里也没放东西啊。”

只有那个小棚屋里才有她的东西,她连牙刷毛巾都是放在里面的。

夏大明的表情突然变得尴尬起来,他甚至红了耳根,然后低声说:“这确实是你的东西,都是你妈收起来的,反正……你拿去吧,你回去以后再看,就知道确实是你的东西了。”

夏青棠只好接过那个布袋子,一拎还不算轻的,她便说:“到底是什么啊?”

“你回去再看吧……我走了,回去了。”夏大明慌慌张张走出去几步,又回头说:“我们到底是一家人,等你妈不生气了,你带那个小谢回来坐坐吧。爸……是支持你结婚的。”

夏青棠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夏大明走远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支持也没有用的,夏青棠跟赵美珍已经不可能再做正常的母女了。

深吸一口气,夏青棠继续往外走,果然在厂门外的角落里看到了谢瑾萱。

他穿着白衬衫、绿军裤和黑布鞋,手里居然推着一辆自行车!

“你买回来了?”夏青棠非常高兴地跑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光亮的车把手。

新车可真好看啊,夏青棠觉得这比表妹夫后来买的那什么进口轿车还要好看。

谢瑾萱说:“对,今天下班去提的,找师傅调了一下,就骑过来接你了。以后可就方便了,你把每个礼拜的排班表给我,只要我有时间门,我就接送你上下班。”

谢瑾萱他们是早八晚五的上班时间门,但夏青棠在一车间门是三班倒,所以他也不能每天都接送她,只能看时间凑巧了才行。

“好,之后我每个礼拜的排班表都给你抄一份。”夏青棠笑着说:“走,赶快骑上给我看看。”

他们俩高高兴兴地乘着崭新的自行车去了钢铁厂家属区,刚好在篮球场附近遇到了月月跟她妈妈。

月月的全名叫张秋月,她妈妈是谢母的堂妹,排行第三,所以是三姨。

跟三姨和月月聊了几句,三姨就拉着谢瑾萱走到旁边一点的位置,小声说:“瑾萱,你们都结婚了,怎么还让小夏住在胡家啊?你不知道,厂里有人在说难听话了。”

“说什么难听话?”

“说小夏是跟燕妮哥哥不清楚,要不然怎么一直住在他们家呢?你们也是的,你家里那么大的地方,怎么好叫小夏一直打扰胡家的?”三姨很不满地说道:“要不要我去跟你妈妈说一说,看看怎么处理一下?”

“不用跟我妈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的,谢谢三姨。”

等他们跟三姨分开后,夏青棠就说:“三姨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说的那个音量,刚好可以让我听见。”

“你别往心里去,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你要是担心给胡家添麻烦,我来给他们准备一些礼物吧。”谢瑾萱认真道。

夏青棠笑了一下:“谢谢你。”

“谢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

他们俩胡家门口说了再见,夏青棠看着谢瑾萱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路灯下,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了。

确实不能再给胡家添麻烦了,要是再这么住下去,就是恩将仇报了,胡父胡母不在意,难道她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吗?

这天晚上,夏青棠有些辗转反侧,半夜起来上了一个厕所,她看到桌子上放的那个布口袋,这才想起还有这些东西没看。

坐到桌前,她轻轻打开了扎好的布口袋。

里面是整整四大捆信件,每一捆都有厚厚一大叠信,全都用细绳子扎得紧紧的。

夏青棠非常奇怪,因为她的书信全都搬出来了,这些信件是怎么回事啊?

她拿出一捆放在桌子上,顶上面的信封上确实写着“夏青棠(收)”,而寄件人地址那里写着一个陌生的地方,是外地的某个乡下。

夏青棠解开细绳子,把那封信拿了出来,信封早就撕开了,里面是两张叠好的薄薄信笺,内容也确实是写给她的,她来不及细看内容,赶紧翻到第二张去看落款。

落款是李大利,时间门是1977年11月3日。

李大利是她的中学同学,毕业后去插队了,这是他从插队的地方给自己写的信。

夏青棠面沉如水,迅速拿起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也是写给她的,同样也是陌生地址,同样也被拆开看过了,落款的那个人她并不熟悉,但大概浏览了一下信的内容,发现这个人也是一中的同学,只是跟她不同班。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摆在了这里,有很多人给她写过信、向她表达过好感,而这些信,统统落到了赵美珍的手里,她不光私自拆阅了这些信件,还把它们全都藏了起来,故意不让夏青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