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面的茫茫雪影中,有一道微小的影子。
他不知何时出来的,正靠在机关椅上,腿上搭着厚重的千鹤氅。
乌发束冠,满身絮雪,清瘦得宛如一株雪中玉兰,被冰封缄,从而透出逼人的凌厉轮廓。
他只需一眼,远远的一眼,强大的气场就像图妄峰的寒风一样,冰冷又狂猎地扇碎他们之间所有和谐的气氛。他们心头顿时一震,眼神定下,变得警惕、谨慎,冷酷起来。
——图妄峰主剑人、问尘剑尊,谢薄云。
白鹰和白鹭对视一眼。
白鹭收敛了那不着调的样子,“怎么办,他在看我们吗?要走快点?还是更慢?”
“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白鹰笑意浅浅。
打了人家三弟子,还骂了人家三弟子的白鹭凝重地摸着下巴:“嗯,是的没错、对极了。但从现在开始我的名字叫白鹰。楼师兄,我是白鹰,请对我说:白鹰,你好。”
楼苍 :“白鹰,你好。”
虚假的白鹰对他的上道十分满意,连连点头,高马尾带动发绳轻甩,很是活泼。
真正的白鹰并不动怒,他琥珀的目光温暖又明丽,如烈阳沉淀下的澄澈余晖。
他就这样眉眼和气,嘴角带笑,慢慢地说:“大师兄,在下还从未见过你这么好说话的人。那么‘我’是白鹭,请对白鹭说:白鹭是蠢货、混球、千年一见的笨蛋,万年不遇的愚人。”
楼苍:“白鹭是蠢货、混球、千年一见的笨蛋,万年不遇的愚人。”
白鹭:“啊啊啊,白鹰!”
白鹰笑:“嗯?白鹰是谁?”
他们的步履放得极轻又极慢,越走近,谢薄云的气场显得越冷厉。空气像刀子、像巨石,来路不明,又好似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层层齐压,无孔不入,无从抵抗。
白鹰白鹭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骇人的事实。
整座图妄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凌厉刺人的风雪,与谢薄云身上的气场如出一辙。与其说图妄峰的终年不化的雪景是天然的气候,不如说,因为谢薄云,图妄峰的雪才会一直落下。
……究竟要到何种修为的大能,才能拥有操控一方天气的能力。
白鹰温厚的眉眼被冰雪覆上一层霜,一旁白鹭也显得有些冷凝。当他们的表情类似的时候,会显得更难以区别了。
再往前,抵达吊桥尽头附近,风雪就变得极大,甚至隐隐形成了圈子。圈外风卷残雪,毫不留情地排斥他们的接近。
白鹭扶着吊桥冰冷的绳索,眯起眼,注意到谢薄云的身侧伫立一道白色的影子。
缄默如死物,负剑而立,淹没在漫天飞雪中,几乎要被他们忽视过去。
白鹭皱眉,小声道,“这是?”
“你看,他的额心有一抹傀儡印。”白鹰曲着手指抵在唇边,琥珀眼眸望着它,静沉地思忖,“应当是问尘剑尊所制的傀儡。”
那是一湾漆黑而诡谲的纹路,细细辨认之下,能看出是谢之一字的变体。
傀儡外观毕竟与人类相似,为做区分,制造者在创生时往往会以血为引,为他们烙上显眼的印记、忠诚的契约,这已是不成文的规定。
楼苍在他们的后面,不言不语。
白鹭眯起眼细细察看,道,“真是精妙绝伦。哪怕与真人站在一起,也难辨真假吧。”
白鹰颔首:“毕竟是问尘剑尊的作品。”
谢薄云少年修剑,曾是剑道一脉不可多得的天才。后来突生变故,双腿落下残疾,不能行走,自然也失去迎敌的资本。
他随后便转去钻研机关奇术,善制机关傀儡,代行他无法做、做不了的事。
听说,他自打那起变故之后愈发孤僻冷漠,再也没下过图妄峰。虽然他善以奇术制机关之物,但其实没什么人真的见识过。
白鹰的眼眸落定在那傀儡的身上,又从谢薄云冷视他们的面庞上一扫而过。
明知谢薄云在听,他也并不算太在意。微微勾着嘴角眯起眼,有感而发,轻道,“听闻问尘剑尊手中有一名'天生刀剑'。为杀戮而生的傀儡,一剑封喉,一指定杀。”
“是啊,神秘得很,尚未有人见过它的真容。”白鹭抱着手猜测,和白鹰对视一眼,忽然笑了下,“哦,忘了。也可能见过的人都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吧。”
一剑封喉,一指定杀。这是极高、极凶恶的评价了,但还并非全部。
修士中能人异士多如牛毛,这位天生刀剑并不与寻常傀儡一样只知道使用蛮力,而是拥有极高的“才能”、“天赋”,加之不知疲倦不死不休,方能将强者摆布于刀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