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枝:“嗯?”
“这有什么好哭的。真是小孩。”白鹭撇嘴,“还有你,打住,打住。”
穆玦皱眉看向他,“有何指教?”
说完这句话,他倏然想起昨日白鹭踹他那一脚时也是这原封不动四个字,眉头不由得压得更深。
“不明白你的用意。告诉我楼师兄生性残忍不可轻信?离间我们?还是单纯地跟我诉苦?”白鹭澄明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漫不经心。
他说,“看你的表情,马上要被自己的深情自叙感动哭了吧。所以先打断一下。”
穆玦抱着剑冷视他。脸上的笑意不知道何时消散。其实他并非爱笑的人,对他而言,如果笑可以惹人生气,那他才愿意多笑笑。
“恕我直言,障眼本就是无解之题。晚一点去就能有解法了吗?楼师兄晚一点去,你是否又会怪他不再晚一点?”
白鹭手指摩挲剑柄,道,“我虽然不清楚当时不染尘的情况,却明白一个道理:天下能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这种差事要是好,又怎会轮到寂寂无名之辈身上。”
阴云密布的秋日,太阳渐渐从乌云后面透出光来。
“可见情形不仅不乐观,而且是道义上的棘手。必已是大家都你推我攘、不可担当、避之不及的情形,有楼师兄愿意站出来,休知他们背地里没有偷着乐呢?”
穆玦攥着剑的手猛然用力。他沉着眉眼,眼神变成狼的獠牙虎的爪,“你懂什么!”
“嘘!我还没说完。”白鹭说,“你们流血流泪下跪求人,好可怜,好大义。那么延误时机,障眼扩散后被影响的百姓,又该对谁流血流泪下跪求人呢?还是说只有不染尘名士是人,寻常百姓的命就轻贱?”
穆玦半眯了眼眸。他没有说赞同的话,但是白鹭看得出来,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功德盖世之辈,从价值上看,自然更值得拯救。但是他们本来就没救了。
白鹭笑了。
看看,所谓名门正派,心比魔修还歪。
说着活死人就应该斩草除根,但真正面对生前位高权重的活死人之时,大多数人却又都在推脱、挽救、哭求。
所谓的恨,也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恨,对障眼的恨,对命运不公的恨,找到了一个寄托者而已。
从此就可以把所有恨意都推到那人身上,千般羞辱万般折磨,都心安理得告诉自己:那是他应得的。
白鹭觉得自己说得太对了,不由得点了两下头给予自己赞许。而后歪了歪脑袋,又开始大言不惭:“再者,早死早超生。是做活死人,还是死人?想必不止楼师兄的师妹,先烈们都比你有决断。”
穆玦的脸色变得阴鸷,“给我把语气放尊重点!”
“哪里不尊重了。难不成是你被我说中了,所以不开心吗。”白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眼看着穆玦周身气场逐渐凌厉,他眨眨眼,往后退了一步,拉住楼苍的手腕,“哎呀,他要生气了。楼师兄,我们快跑!”
楼苍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因为这一道“命令”而动起来了。
“起!”
白鹭捏诀,他的银白佩剑立时横陈,稳稳停在他的面前。
初秋时节,清风爽快。秋风动红叶,潇潇如雨落肩头。
白鹭拉着他不放,笑眼弯弯地说,“笨呐,师兄。我说跑,你就真的拿腿跑啊?怎么不御剑呢?”
楼苍骤然感觉腕间力道一紧,白鹭就已把他拉到了身后,共乘一剑。
“等、等等……我……”姚雪枝生怕他们把自己忘掉,然后把她丢在穆玦这。
“还有个小不点。”白鹭说,又拉了她一把。
穆玦在后面喊:“白、鹭——”
能听出他又要被气死了,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好,好。嗯嗯,不必念了,我知道是个好名字。”白鹭坐在剑上,头发被风狂乱吹拂,那颗镶金琉璃红珠打到楼苍的脸上。
楼苍没有痛觉,但还是看着它好一会儿。
气流上升,平地渐远。白鹭不着调地念念有词,“两个白鹭鸣翠柳……不对,两个白鹭上青天?嗯?什么来着。”
楼苍沐浴狂风,白衣猎猎,不知自己是否算是“两个白鹭”的其中之一。
……说起来,这句诗的原句,好像是一行白鹭上青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