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既然如此冷酷,那一辈子都这样冷酷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变,为什么要救人?

穆玦感到愤怒,以及嫉妒。

嫉妒伴随蓬发的恨,像是深沉的海浪强烈而反复地冲击他心底最后一道道德的礁石。

穆玦觉得自己在意的东西,在楼苍眼里就是不值一提的笑话。所以他的恶意如同今天的云一样疯狂翻涌。

面对他没有任何来由的怒火和怨气,楼苍只是抬起眼睛。

没有窒息的呜咽,没有不堪的表情,更没有愤怒,没有怨怼。安静得宛如一个漂亮的木偶,因为足够美丽足够听话,所以会摆在黑心商家的货架卖出高价。

穆玦的手不由得松了松。

在他的注视下,楼苍竟点了点头。好像他们之间谈论的问题是今天的天气一样轻松。

既是要求,楼苍皆以应允回应。

这是他的“本能”。

穆玦许久没说话,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气场包裹住他,让暴风雨都短暂停息住了。在大脑一片嗡鸣中他眼神怪异,“没听清?我说的是:你去死。”

“好。”楼苍竟然一本正经地问,“何时何地,何种方式,何种姿态?”

缜密的问题,让他们的谈话听起来不像在讨论死亡。

穆玦不能理解。他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推开他,“有病!”

楼苍看着他。不恐惧,也不对他的反复无常感到迷茫,只是这么看着,隽永地看着,毫无意义地看着。

穆玦揪住他的衣领,好似有一颗早就埋在心底的火苗腾地燃起,“楼苍,你是故意激怒我吗?以此证明你的忠诚,绝无二心?可惜了,你的表演在这里没有看客。”

楼苍很强大,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可他轻易受制于人,从不反抗。

他是不是犯贱啊。

他是不是就喜欢别人这么对他啊。

穆玦想着自己离疯不远了,脑海中居然蹦出这样的话语。

他嘴角咧出更大的笑容,倘若没有那道疤痕,他的确是位美少年,而绝非现在这般令人生惧。

他还想说什么,然而就在这时,远方踏踏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有淅沥的雨声扰乱他的判断,穆玦皱眉揉了揉耳朵,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楼苍抬眸似有感应般朝前望了一眼,下一刻穆玦的后背就遭到猛烈的一击。

穆玦应声啪地扑在地上。

……也许是丢脸吧,或者其他什么,总之半天没有抬起头。

一柄银白的剑鞘刚收起来,赫然是罪魁祸首。

剑鞘的主人抬起头,斗笠下一双散漫的浅琥珀色眼眸,流光潆洄,砭人肌骨的冷意蜿蜒而至。

少年音调懒洋洋的,咬字绵延着南方韵味,带着点微嘲的笑意却也不像在骂人:“软脚虾,少在这里作怪。”

然后目光扫一眼楼苍,凌厉的视线一顿。许是在想,倒霉。怎么又让他撞见这番可怜姿态。

短暂的迟疑后,他踩着积水走近了些,伸手把楼苍从湿冷积水的地上拉起来,“地上凉,师兄,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