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玦对他这听不懂好赖话的木头性格已经见怪不怪,笑着说:“从前可没见你这么说啊?你手里的冤魂,看到这个孩子被你偏爱、优待,怕是爬也要爬出来讨个公道吧。”
楼苍又不讲话,也许是心虚了。
穆玦拂袖坐上竹木椅子上,手指敲着椅子,“喂。”
楼苍往偏房走去,脚步不停。
“楼——苍——”穆玦拉长音呼唤。
楼苍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手拉住了,转身看过来。
“哎,我好累,好辛苦。”穆玦开始长吁短叹,又捶腿又踢脚,“腿受伤,鞋子也脏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小师弟啊。让这么可怜的小师弟回去,你会不会又被师尊罚跪苦寒潭三十一日啊?”
楼苍依然平静,目光的落点停留到他的鞋尖。
其实并没脏。穆玦换了一身行头,现在可称光鲜亮丽。楼苍才是那个伤痕累累又脏兮兮的人,狼狈又凄惨。可他的背挺得很直,像风雨都无法摧折的一把青竹。
狂风、骤雨、惊雷都无法让尊贵的大师兄弯腰。但是穆玦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
“所以,你帮我擦鞋,然后把我背回去……好不好?”少年说完,就支着下巴悠闲地看楼苍一步步走回来。
眸光似荧火般摇曳,他由衷赞许,“好听话。”
穆玦看他在自己面前站定,白净修长的手指提起被血和雨水浸湿的衣摆,神色未改地半蹲下来。
穆玦摸着下巴打量他,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单膝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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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水在楼苍膝下溅开水花。
染血的衣襟跪进湿泞的地面,楼苍发丝低垂,眼睫也低垂。因为斗笠给了小女孩,现在穆玦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中,看到一颗颗映着灯亮的水珠顺着楼苍的睫毛落下。
修长漂亮的手拿着帕子仔细擦过他的鞋面,穆玦弯腰盯着他,不肯放过他的丝毫表情。
可惜,哪怕面对这番侮辱,大师兄也神色淡淡,清峭得像是一簇松枝明雪。
穆玦不太满意,因为他想看到的并不止是这般反应。
但同时,又矛盾地感到难以言说、肆意增长的畅快,如图藤蔓般拥趸他变得飘飘然起来。
搭着楼苍肩膀的手指轻轻摩挲,不动声色地缓慢向他的脖颈靠近。
“堂堂无相宗剑法第一、位高权重的大师兄,怎能这么轻易就对师弟下跪?没人教过你,这样很卑贱么?师兄。”
穆玦一字一句悄然吐露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恶意,嘴角带着浅薄的笑,“显得你很好欺负,也很讨人厌。”
他今天格外不开心,行止由心,非常肆无忌惮。但被他铺天盖地的恶意所包裹住的楼苍,仍然没有反应。
穆玦仰头看了眼天。
雨真大啊,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乌云满天翻滚,雨滴不间断地落下,又急促又阴郁,好像在他的心底压了一块巨石。
他垂下头,眼眸在发丝的缝隙透出阴鸷的光。他看着自己的手收紧,就这么一寸一寸慢慢握住楼苍的脖颈。而楼苍全然不反抗,好像真的把性命交给了他。
这么强大的人,脖颈却和小猫一样脆弱。
脑中的弦崩断,穆玦听到自己笑了声。不似往常轻快的话音,沉闷地和雷声一起响起。
“极寒之地的冰霜没法夺走你的性命,苦寒潭三十一日你行止自如,人人忌惮的障眼于你而言只是个小小考验!楼苍,告诉我,你要如何才能死去。”
也许是今天天气太过恶劣了,他也想更恶劣一点。心里的巨石好像陡然卸下,顺着极高的山崖“轰隆隆”地向楼苍滚去。
楼苍对危险中的他视而不见,对二师姐都能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