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右眼那道疤痕贯穿半脸,给他的眼瞳都刻入痕迹,扭曲了他的灵俏俊美。
“哎,所以我最讨厌凡人了,没有修习天赋,所以特意磨练出一副好嘴皮子。求人的时候就开始三言啊、两语啊,搞得人不得不依着做嘛。”
女孩嗫嚅着,想反驳又生怕触怒他,便不言语了。
她隐隐察觉到面前这两人里,寡言的冷面修罗说不定才是好说话那个,总在笑的人,才是完完全全的铁石心肠。
穆玦:“大师兄现在打算怎么办?”
女孩怯怯看向楼苍。楼苍一点视线都没在她的身上停留,道:“安置回无相宗祓清堂。”
祓清堂是专门容纳可能被障眼感染的凡人的地处。说是容纳,其实和牢狱无异,待在那处的,都是“死囚”。
女孩小声道:“我想,我想下山看我阿妈。”
“你好麻烦。”穆玦,“嗯,说起来,正好我们今夜也要下山休息。”
女孩小鹿似的看着他,带着可怜兮兮的乞求。
穆玦迎着她的视线歪了歪头,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揭开女孩的斗笠,然后在她一惊一乍的眼神中轻笑。
还以为能让楼苍这没心肝儿的人心软的,会是个天仙呢。
也不过如此啊。
“不过——”穆玦半遮着右脸凹凸不平的伤痕笑了下。他笑起来显得非常可亲,眸光却晦暗地闪烁,“大师兄慈悲心肠,我又不是。大师兄想救你,我又不想。”
楼苍终于抬眸看着他。
穆玦扬起天真的笑脸,仅仅一道长疤,在雷雨天却衬得他像个恶鬼,“我们真的不可以把她杀掉吗?我们把她杀掉吧。好不好?”
雨声哗啦哗啦,惊雷轰隆轰隆。多美妙的曲子。
然而这凡人女孩竟哆嗦得这么厉害,实在扫兴。
穆玦的剑出鞘一寸,雪亮寒光乍泄,映出他带笑的嘴角。
穆玦是个机灵的,他隐约知道,楼苍身上被人下了某种禁令。
一种不可拒绝的禁令。当有人问及好不好、行不行、可不可以,他那锯嘴葫芦嘴巴只会说好、行、可以,而完全不管对方说的是什么。
哎。
穆玦指尖弹刀,听到铮铮然的响声在鞘内回荡,灵台空明,他扬了扬眉。
不知道是谁设的这种傻瓜禁令,可真是方便人干坏事啊。
女孩惊恐之下,颤巍巍地叫起来,“别、别……”
她打断了穆玦的逼视,也打断楼苍即将出口的字眼。
“……哈哈。吓到你了?”穆玦皱眉,很快又微笑起来。气场卸下后他又变成邻家哥哥,手指敲着剑鞘,“开玩笑的,我可是名门正派的修士,又不是坏人。小孩,你家在哪?”
女孩的心一上一下狂跳,生怕他反悔,结结巴巴却语速很快:“把我带到山脚下的医馆便好!多多多,多谢二位仙师。”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村里现在没什么人了,仙师也可以在医馆稍事休息……”
穆玦看向楼苍。
楼苍没说话。大雨浇湿他的发他的眼,也依旧如此静谧、沉默。穆玦觉得,多数时候,楼苍比起一个人,更像一把强大的刀,一座冷冰冰的雕像。
穆玦推他一把,踢他一脚,楼苍好不容易被雨冲刷干净的血衣又添了脏兮兮的脚印,也还是没说话。
哎。这张毫无变化的死人脸,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