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宁像只猫,走路没声,她的视线落在诊桌前人的后脑勺上,偏左的发旋....
突然,没由来地...眉角跳了跳。
陆迢垂着头,她个子高,站在诊桌前将罗玉书全部挡住,绷着脸用力挫了几下腮帮子。
“还不走?快出去。”
“走,我这就走。”
那人声音清晰地灌进耳中,冉宁心跳瞬间加速,有那么一瞬的错觉,自己似乎被捆住手脚,不会动了。
陆迢两手抄兜,懒懒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冉宁突然攥紧地左手上。
“哎——把你东西也拿走。”
“那是我花工资买的,您放心吃,女儿给妈妈送东西,构不成受贿,纪检委不会来抓您的。”
“胡说什么!”
飞行制服穿得板正,陆迢视线随意一瞥,扫过冉宁的脸,冷漠疏离,没有一丝停留,拉开门柄大步离开。
“她就这样,从小到大没个正形,不用理她,小宁啊,你坐~”
冉宁僵了两秒才回过神儿,喉咙像勒了根儿橡皮筋,乍一开口竟有几分失真——
“...院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罗玉书把袋子拨到一旁,端起保温杯低头吹了吹,随即慢悠悠地问——
“你对十二床的病人,有什么看法?今天大家都在讨论,只有你没说话,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十二床就是早上查房时说自己漂亮的小姑娘,冉宁此刻眼眸清明,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我认为应该截肢。”
“哦?理由呢?”
“肿瘤侵犯范围较广,随时可能会向远处转移,一旦转移就会很难控制。”
“我理解,但是家属的意思是要尽量保留左腿,一方面孩子还小,如果没有腿,就算康复,以后的日子也会很难,我知道你也是为病人充分考虑,但是...或许有奇迹呢,这也说不定,你认为呢?”
见冉宁不说话,罗玉书继续道——
“冉宁啊,你是这批博士生里,专业跟天资最好的,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医生是人不是神,虽然我们没办法改变冷冰冰的数据,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尝试去沟通去理解,才能做得更好,你说是不是?”
冉宁听出了罗院长话里的意思——她在说自己没有人情味。
也对,换做别人,就算不落泪,最起码也该垂眸哀痛,不像自己,冷静得仿佛站在超市货架前,考虑先拿青菜还是先拿萝卜。
“我知道了罗院长,我会重新出一套方案。”
离开诊室后,冉宁长舒了口气,看着过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自觉地压了压眉头,罗院长不是第一个说她没有人情味的,而她也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这样说过自己,似乎从小听到大。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还是说自己一直就是这样?
总在别人痛哭流涕的时候,冷眼旁观,漠然得不像个人,至少不像正常人。
走进电梯,冉宁自动退向旁边,正在电梯门要阖上的时候,一只手快速探进来——
“等下——”
是陆迢。
她站在电梯门口,狭小的空间,逼得两人不得不相互对视。
冉宁没有避开她“进不进来?”
没有温度的语气,跟以前没两样儿。
陆迢心中自嘲,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随即,面无表情地迈进来,就站在冉宁旁边,胳膊挨着胳膊。
冉宁想往旁边再去一些,奈何已经到头儿,她盯着楼层指示灯,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沁入鼻尖,睫毛颤了颤——
跟八年前一样。
两块冰山聚在一起,电梯里的气温瞬间骤降好几度,一路绿灯下到一楼。
电梯门一开——
陆迢跟冉宁几乎同时被挤出去。
白黎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连眨好几下,直到陆迢冲她稍一点头示意,她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陆迢!她怎么在这儿?!”
冉宁拖着白黎“走了。”
白黎全傻了,走出好远一段,才反应过来,扣住冉宁的胳膊——
“你...你们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