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事秋东没办法跟她们解释,说他摆摊压根儿就不是为了钱?那两人还不得以为他脑子有毛病!
解释不清就不解释,见日头逐渐挪到正当中,秋东直接拉两人去馄饨摊子吃午食。
老板正是第一个光顾秋东生意的老汉,进进出出早和秋东混熟了,许是近日他家那小儿子终于归家的原因,老汉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做的馄饨又恢复了往日水准,摊子上食客络绎不绝。
见秋东带人来,乐呵呵招呼:
“谷小郎还是老三样儿?”
秋东眼疾手快,利索的占了上一波儿刚吃完的客人的座位,让郑氏和二妹坐,这才爽朗道:
“我还是老三样儿,再来一份儿少搁点儿醋,一份儿少放葱花!”
郑氏和谷禾欲言又止,又顾忌在外头人多,不好伤了秋东的颜面,只能埋头吃东西。
嗯?
不得不说,老汉这馄饨做的是真地道,皮薄馅儿大,劲道又不失弹性,秋东吃了这么久都不腻也是有原因的,郑氏和谷禾再多的忧愁,在一碗热乎乎的馄饨里,暂时烟消云散。
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结果在付账的时候,见秋东付了四十五文,两人当即又愁上眉头。
一天赚的都不够他一顿饭吃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秋东见状,只能说:
“您别担心,我手头有积蓄,能应付一阵子,这代写家书不是长久之计,等我找着合适的活计就好了。”
郑氏面上点头,心里暗自琢磨,得去求一求大管家,给小东找个立身的营生才行,家里那坛存了十几年的竹叶青或许能用一用。
谷禾小声将大哥唤至一边,悄悄从袖中掏出一个绣了祥云的荷包往他手里塞:
“这是上月大少爷和李家小姐过大礼,奶奶高兴,叫人赏了我们的,还有我平日存下的体己,哥你先拿着花用,回头我去求一求爹,让他帮你找个营生!”
谷禾也想不通爹为何会如此狠心,明明大哥对他那么孝顺,事事都依着他,但大哥出来单过的这两月,爹竟然一次都不曾来看望过,实在叫人不解的同时又心寒。
但这种话她还不能当着大哥的面儿说,免得叫大哥和爹爹之间生了怨怼。
秋东哭笑不得,他还没到拿妹妹私房钱的地步,将荷包推了回去。
见谷禾不解,秋东想了下还是道:
“你知道我还跟着账房学过一点盘账的本事,这几天私下接了两单盘账的生意,养活自己完全不成问题。”
谷禾听的双眼发亮,抚掌道:
“对头,要是有店铺看中大哥的能力,请大哥去做账房先生就好了!”
秋东笑而不语。
赚钱对他而言从不是难事,但他目前的身份,想要摆脱乌家,摆脱谷陶,要么寂寂无名,一事无成,对他们完全没有利用价值,好比现在。
要么站在他们永远只能仰望的地方,好比他选的那条路。
谷禾不懂,只觉得他和她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说开了就好。
郑氏也不懂,她觉得都是她的孩子,她哪一个都一样的疼。
可事实并非如此。
乌植和封氏并不放心秋东在外面行走,生怕秋东做出不利于乌家,不利于乌追的事,这段日子一直让人暗中盯着秋东。
秋东发现了也只做不知,给他们展现出一个他们想看到的“离开乌家后,落魄的,一事无成,坐吃山空”的形象。
或许人就是经不住念叨,才说了谷陶那个晦气东西,转天谷陶就带人出现在秋东的小摊子前。
别看谷陶在乌家一副弯腰驼背,见谁都给三分笑脸的样子,在外面可是迈着四方步,昂首挺胸,身后带着个小厮,恨不能横着走的阔气样儿。
让人瞧了就能想起“狗仗人势”来。
谷陶围着秋东的摊子打转,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摸着他的八字胡,对秋东上下打量。
见秋东看都不看他,阴阳怪气道:
“哎呀呀,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我家那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嘛!如今成了自由身,体面人,见了我这当爹的都不知道喊人了?到底是身份不一样了,孝道在你身上都不管用了是吧?”
周围摆摊看热闹的瞬间支棱起来,看秋东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责怪。
秋东抬起头,对上谷陶那双幸灾乐祸的眼睛,很平淡也很突兀的问了一句:
“儿子孝顺亲爹,天经地义,你谷管家,你敢让我孝顺你吗?你谷家的祖宗敢要我这个孝子贤孙吗?”
谷陶一噎,面色清白交加,小胡子被他扯下两根都顾不得,凑近秋东,目光灼灼:
“你都知道了什么?”
秋东像赶苍蝇似的赶人:
“去去,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谷陶面上惊疑不定,将一肚子准备好挖苦秋东的话收回去,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分家文书。
秋东打眼一瞧,好家伙,这可真是谷陶能干出来的事。
上头明确写了秋东身为长子,远离父母膝下,无法尽孝,尽为人子的责任,故将秋东分家别居。
至于分给秋东的“家当”嘛,一只大铁锅,两个瘸了腿儿的凳子,夏秋冬带补丁的衣裳各一套。
完了。
剩下的是秋东身为人子的责任,每年按照州城平均水准,给父母各五两孝敬银子,四季衣裳各一身。
关键是这份分家文书上面,竟然还有乌府大管家的签名作保,证明分家的合理性。
秋东:“……”
合着谷陶这么久没闹幺,就是在琢磨这件事呢!估摸着郑氏至今还被瞒在鼓里,要不然不能这般顺利。
行吧,这种东西,他想认对方是亲爹的时候,自然有效,他不认对方是亲爹的时候,就是废纸一张,就连写下这张分家文书并作保的大管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跟谷陶这种人,说不着。
也就对方为了把他这个长子赶出家门,给他亲生的孩子多分点家产,才能如此绞尽脑汁。
一定程度上来说,怪可怜的。
谷陶见秋东乖乖收下文书,以为秋东是被他的神来一笔给唬住了,顿时神气三分,仰着鼻孔道:
“往后你做你的良民,我们这一家子贱籍就不给你丢脸了,孝敬银子你托人送到家中即可,不必回去招摇。我也会叮嘱你母亲和弟妹,不叫他们来打搅你。”
就差没明说不许谷家人和秋东来往,防的就是秋东坐吃山空,有朝一日伸手朝他们要亲钱。
他谷陶命可真是够苦的,给老爷养儿子就够冤的了,难不成还要给老爷的儿子分他谷家的家产顺带给他娶媳妇儿?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谷陶就胸口疼的一宿一宿睡不着。
秋东一眼就看出谷陶在想什么,忍不住摇头。
乌植那种人,他自己能嫌弃儿子不中用,能看不起他儿子,但能轮到谷陶一个下人看不起?你谷陶觉得你现在的家产是你辛苦奋斗得来的,但在乌植看来,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赏赐给你的。
包括你的媳妇儿,你的管事之位,乃至于你的长子,你在管事位置上置办下的家产。
他能给你,就能收回去。
所以才对你暗中的小动作有那么多的宽容心,因为你的全部身家都掌握在他手里。就像人不会因为蚂蚁在眼前蹦跶就生出恼怒的心思,乌植也不会因为谷陶的闹幺而多给他一个眼神。
他能随时捏死你。
秋东懒得和这种糊涂蛋多说,摆摆手,叫他快滚。
然而秋东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
他看谷陶是个糊涂蛋,谷陶看他像看大冤种。
又是那种高高在上,好似掌握了什么不得了之人的命运,得意又隐晦,不能叫人知道,又忍不住想显摆的神情。
秋东翻书的手一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手指轻轻在桌上敲击,无视了周边人传来的各种打量,细细分析整件事的经过。
最终还是确定,除了谷陶,所有人自始至终的表现都非常正常。
那谷陶能避着所有人做什么呢?
秋东暂时没想到,也就搁在一边不想了,等下回再见,想办法从谷陶嘴里套套话。
眼下,对他一个从没经历过童生试的人而言,第一回参加古代科考,多少有点小激动。
感谢本朝太、祖,天下初定,求贤若渴,规定了商人子,奴役子,凡清白身者,皆可参加科举,一视同仁!
要不然卷头写祖宗三代的身份,考官一看秋东的父亲是奴仆,祖父逃难而来,祖籍不详,不得直接打出去?
二月初,秋东就前往奇州城下辖的城关县,定了距离县衙最近的客栈入住。
二月初三,天蒙蒙亮,秋东所在的客栈里已经有了喧闹之声,准备应试的考生上到五六十,下到八九岁,不一而足,身边全部有家人陪伴。
秋东这样独身在大堂吃早食的就显得非常另类。
可秋东本人都不在意,谁还能替他感到难过不成?秋东在996的陪伴下用了早食,径直往县衙方向去。
996站在宿主肩头,双手握拳,给秋东打气:
“宿主您不仅有统陪吃饭,还有统陪您进考场,别人有的您要有,别人没有的您还要有!”
秋东感觉系统好似瞬间霸道总裁上身。:,m..,.</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