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些什么?!”恒鸿园青筋暴起,冲上去就要教训账房,却立即被曼娘身后的部曲②拦住。
恒鸿园被驳了回来,犹自梗起脖子反驳:“大侄女,就算如此,你待如何?”
曼娘盘算着,涂着大红色蔻丹的指尖一扣一扣轻轻敲打着桌面,不徐不疾。
恒鸿园心里也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可他转眼就将这预感压了下去,转而期期艾艾道:“大侄女,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以后你夫婿进了门,我还能帮你。咱们好歹是一家人,实心实意帮你办事的……”
当初曼娘也的确信了他那一套。
替他求了情,谁知这人转而唯殷晗昱马首是瞻。
多年后曼娘回浦江祭祖,恒鸿园为了讨好殷晗昱,连送来的祭品都用了发霉之物,。
曼娘坐在那里,还能清晰浮现出那一幕:一碟子干瘪的山楂果、长了霉菌的卤鸭、一层白毛的煮猪肉。
还有恒鸿园趾高气扬的嘴脸:“听闻小侯爷在外就要迎娶帝姬,大侄女你也该早点下堂腾出位置。
金桔当时气得要上前理论,还是被曼娘拦住,她们转身离开,犹自听见恒鸿园嘀咕道:“丧门星!已经连累了自个儿父母命丧九泉,可别到时候再连累我们恒家旁支。”
恒鸿园站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忽见曼娘灿然一笑,如夏日池上灼灼芙蕖。
她利落拍拍账册上不存在的灰:“请恒管事尽早让贤,免得我将此事报与我爹,到时候闹到族长老人家主持公道,大家面上不好看。”
恒鸿园脸色刷得变白,正要喊冤,却被几个部曲③“请”了出去。
酒楼里余下之人只远远听得他愤愤不平喊道“大娘子!大娘子!这可是老太爷许给我家的位子!”一个个战战兢兢起来。
旋即就听得少女琅琅声音如玉质:“诸位想必也瞧出来了:我来这里是想在酒楼有所作为。谁不想做可站出来。若想留下的便要收起从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好好儿干活。”
酒楼里的大厨帮厨、账房跑堂们沉默了下来:
前些天孙家也来收买他们,他们选择了观望,谁知昨日来酒楼便知共事的几位厨子都被孙家挖走,恒家老爷厚道不假,可孙家给出了重金,谁能不心动?
再者,大娘子毕竟是一介女流,今后恒家资财都由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婿打理,今日成了大娘子心腹明日便可能被赘婿当成异己排斥,还不如投奔孙家。
思来想去,一个个便解下了围裙上前拱拱手离开。
金桔、石榴两个大失所望,石榴板起脸瞧着那些个离开的厨子们,看架势恨不得上前怒斥他们一顿。
曼娘却神色淡然,与其身边有吃里扒外的小人、无法责罚的族亲,倒不如将这些人都剔除得一干二净,好拧成一股绳。
几个当家的名厨已经尽数被孙家撬走,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五六个二厨、帮厨。
“既然诸位选择了与恒家同舟共济,那我便谢过诸位。”曼娘朗声道,“石榴,今日给酒楼里的厨子每人发一两银子。”
“什么?!”厨子们面面相觑,“还有这等好事?”
林大厨忍不住站出去问:“娘子何故如此信任我等?”
近来孙家酒楼新上的菜系全部都是恒家酒楼里的菜式。不止有一个人怀疑是这些大厨们出卖的菜式,谁知这位娘子居然问都不问。
曼娘摇摇头:“我自然是信得过诸位的。”孙家已无杀招,自然不会再浪费一位内奸在恒家酒楼里。
厨子们一个个接过银子,神色恍惚,似乎喝醉了酒一般迷迷糊糊,怎的,东家非但不怪罪他们,还给他们发赏银?一时之间被人信任的感动涌上心头。
林大厨第一个站出来:“明日便是寿筵的正日子,我必协助东家办好这一场寿筵。”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表态。
“好!”曼娘赞赏地点点头。
旋即有人支支吾吾道:“可……可我们剩下的人并无大厨,这可如何是好?”
厨子们沉默了起来,酒楼里根据技艺的不同分为头厨、一厨、二厨,如今大伙儿只是二厨,许多人只会些小炒,又怎么做一桌席面?
“不必慌张。”曼娘从桌上捻起一副她早上便写好的菜单,“诸位可听说过田忌赛马?”
诸人听她念那菜单,发现菜单上除了一两道难度极高的菜,其中许多菜肴都并不需要太多技巧。林大厨当即疑惑地瞧着曼娘:“莫非大娘子要自己做最难的,让我等做那大众小炒?”
曼娘点点头:“没有能力按照传统寿筵来办,那便独辟蹊径剑走偏锋。既然诸位技艺不到,我们便返璞归真,以炖、卤、糟为主。”她早猜到了大部分厨子会走,是以定好了这张讨巧的菜单,糟、卤、炖大部分只要她调好调料,二厨们看好火候便是。
厨子们纷纷振作起来,他们虽还没学会高超的烹饪技巧,可这些简单操作不成问题。
曼娘明确分工:“既如此大伙便先忙起来,泡发、备料、洗菜的,都赶紧忙活起来!”
“好嘞!”厨子们点头称好,先前的颓废一扫而空,一个个干劲十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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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家一处商铺后院里。
这里是恒家伙计住的地方,大通铺占了一大半空间,旁边地上乱七八糟摆着几双男子布鞋,打开门一股浓郁的男子体味、臭鞋味扑鼻而来。
几个伙计下了门板正回到屋里凑在一起正就着蚕豆米侃大山:“听说了吗?大娘子执掌恒家酒楼了!”
正聊得热闹,见殷晗昱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屋里骤然一静。
有个伙计瞥了他一眼,嘲弄道:“啧啧,看人家那爱干净的那劲,哪里是你我这等乡下粗人比得的。”